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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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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獻計 為防外面的敵人聽到洞裡的聲響,田毓方順手點了兩人的啞穴,不料太過匆忙,竟忘記解了分筋錯骨的方法,石洞裡十分黝黑,又不便亮起火折,丁、向兩人抽搐掙扎,全沒人看到。待殺聲沉寂,田毓方再要鞫問,解了他兩人啞穴,才發覺已死去多時,不由得大為懊惱。 但胡侯三人傷勢未複,不便開穴出外,再則餘樹奇搬來塞在洞口的山石異常龐大,洞口得匍匐進出,不能著力,也難將巨石推開,只好等待譚妒非回轉,才將他四人引入樹林。 餘樹奇一陣飛奔,不消多時,即到達原先與譚妒非藏身的地段,但星夜裡的樹頂,幾乎是株株相同,猶恐另外有強敵在近處,不便開聲叫喚,只好像一朵輕雲,在樹帽上飄遊。 譚妒非由樹底透空望了上去,早見一條身影在上空來回晃蕩,但因葉隙甚小,那條身影正似白駒過隙,一閃即逝,看不清是誰;再則,不久以前,猶聞玄陰婆婆在數裡厲笑,本想趕去分擔心上人一分危難,又因田毓方四人中有三人受傷,放不下來,直到笑聲停止,她還擔心未已。 她真不敢相信心上人能獨力將玄陰婆婆打敗,以致黑影掠空,她仍以為是引起敵人,礙著田毓方諸人的安危,連小氣也也不敢出一些兒,心裡卻在暗罵:「這狗頭真可惡,姑娘總要有一天單獨遇上你!」 那知上空的黑影飄過來又飄過去,飄來飄去飄得大姑娘心頭發火,再也忍不住了,嬌叱一聲,沖葉直上,卻聞心上人熟悉笑聲道:「我還算沒有找錯!」 這一突然的奇跡,帶給譚妒非又喜又恨,也顧不得樹底還有別人,立即縱體投懷,佯嗔俏罵道:「你是啞的麼,為甚麼不開口叫喚一聲,害得人家好恨!」 余樹奇獲得勝利,又見玉人投懷,喜極忘形,抱著她的嬌軀,一吻她櫻唇,塞住一切多餘的話,也忘了腳下是柔枝敗葉,禁受不了他這般蹂躪,竟用重力冀圖舉步。那知單腳方舉,立聞「砉」一聲響,柔枝已沉,雙雙滑落。 田毓方恰在這株樹下藏身,瞥見他兩人抱成一團滑跌下來,不禁好笑道:「你兩人也是……下來再說不行麼?」 餘樹奇見自己和譚妒非這一套活劇被他田叔叔看在眼裡,也不知是罪惡不是罪惡,只急得滿臉通紅,做聲不得,反而忘記該將譚妒非放開。 譚妒非杏臉含春,星眸帶笑,怔怔望在心上人臉上,忽由心底下冒起一股無名的嬌羞,輕「呸」一聲道:「還不放手!」 田毓方連帶運氣自療的胡龍也禁不住笑了起來。但田毓方是近處的人,深明當地風俗,而且又深愛奇兒,見他獲得武藝高強的愛侶,將來報仇行俠,鶼鰈成雙,豈非佳話?當下微笑道:「以這裡的風尚來說,你兩口子做的還未過份,不要緊,窗前畫眉郎,門外鴛鴦俠,好,好!我做叔叔也放心了!」 譚妒非滿心喜悅,兀自低頸。 余樹奇瞥見胡龍坐地不動,驀地記起他受了自己的掌傷,又跌在地上,諒必很重,忙叫一聲:「胡前輩!奇兒幫你療治!」 果然是解鈴仍仗系鈴人,胡龍身上的內傷,乃因餘樹奇一掌而起,見餘樹奇肯替他治,心裡一喜,病情已現轉機,加以餘樹奇深明本門氣功療傷方法,施展起來,胡龍自覺一團熱 火在血脈裡迅速運行,痛苦若失,待余樹奇施術完畢,他已一躍而起,深施一揖道:「小俠直可通神了!」 余樹奇急得滿臉紅雲,慌忙遜謝,忽想起原意替死者取回骸骨,又將舊事重提。 胡侯歎一聲道:「小俠不必再冒此大險了,說起來總算是愚兄弟無能,致有此失,但此事絕不放過,相信方士哲那老賊不至於敢不將骸骨掩埋,三年內舊地重來,當向他連本帶利討回!」 胡虎也道:「三年後我胡虎也定向蕭老賊討回一條胳膊。但小俠確是不能去了,我們死的共有四位哥哥,休說已被炸得四分五裂難以湊合完整,縱使一一湊得起來,也不能帶到這裡,不如由他躺在碧芙山莊的土地上,向仇人瞪眼!」 胡龍若不被餘樹奇先把他打傷,這時不知橫屍地面,還是麻臉斷臂,雖然暗自慶倖,卻不便說些什麼。 譚妒非向心上人問起如何將玄陰婆婆引走,余樹奇向田毓方問起訊鞫丁向才、丘向升兩人的經過。 田毓方聽說餘樹奇獨力將玄陰婆婆打敗,驚喜道:「那婆子是武林上最難惹的三怪之一,幾十年前就難得有人嬴她一招半式,不料竟折在你掌下,叔叔一向擔心你不行,這回可行了!……」忽又嘆息一聲道:「可惜你父母兄弟竟不及見你長得這般英俊!」 餘樹奇被他提起家事,登時又雙淚交流,心中豪氣,頃刻全消。譚妒非見心上人悲傷,也陪同灑淚。 胡龍若非性急,豪爽,何至搶先出手,被餘樹奇打傷?他身受餘樹奇治傷之德,再見兄弟死傷,獨他無恙,自然對餘樹奇感激萬分,忙道:「田道長!想當年你一套九宮劍法橫闖江湖,是何等豪氣,怎的一戴起黃冠,當不到幾天道士,就消沉到這份田地?小俠年少藝高,就眼前來說,已是江湖上罕有的高手,玄陰婆婆一手『野祭招魂』曾毀多少高手,方士哲那樣強的老賊也擋不下一招,卻被小俠打得抱頭鼠竄,飛龍寨人手雖多,活龍神的藝業據說還不及老妖婦,難道還怕報不了仇?大夥兒正該替小俠成名一事喜歡,你偏提這喪氣的事作甚?」 田毓方被他一陣埋怨,只好苦笑道:「這也是十年來貧道時常念及盟兄,以至傷感起來,以世侄這般藝業,自然也毋須忌諱活龍神,但他那飛龍寨的厲害,聽說比碧芙山莊有過而無不及……」 餘樹奇忽然縱聲朋笑,打斷田毓方使人喪氣的話頭,毅然道:「縱使飛龍寨是十八層地獄,設有油鍋火池,奇兒也定要割下劉楚生的頭來瀝血祭親!」 胡龍豎起姆指,大喝一聲:「好!」接著道:「劉楚生那老賊外號叫做活龍神,小俠就可號乘龍客先氣一氣他!」 胡侯笑道:「老六就是嘴快,要想贈小俠一個外號,也該周詳思考才是,什麼乘龍客,『乘龍』兩字豈不成為那老賊的女婿了?」 胡龍不服道:「二哥你更糊塗,那老賊今已逾八十,若說他有女兒,只怕最少也在四十左右,給我也不要哩!」 他末後一句,可引得各人發起笑來。胡虎笑道:「六哥難道不知道七十多歲娶妾,八十老翁生子的事?我只怕他最小的女兒不滿周歲,還要來個十五年遠期計畫,才派得上用場哩!」 胡虎出口沒遮攔,臊得譚妒非「呸」他一聲,胡虎忙即陪笑道:「失言,失言!看來乾脆叫做屠龍客直截了當!」 田毓方首先就鼓掌叫好,胡侯忙叫一聲:「且慢!」接著道:「我輩武林中人號稱為『客』,多少帶有豪爽,粗壯的意義,小俠一派斯文,用這個『客』字,實在不大妥貼,不如號為『屠龍公子』還好!」 譚妒非聽別人要向心上人兒贈綽號那得不喜?自古道:「鴇兒愛鈔,姐兒愛俏。」綽號在姐兒心中也是越俏越好,她一聽到「屠龍公子」四字,即向心上人瞟了一眼,甜甜一笑。 她雖然不說好不好,但在場各人全已看出她的心意,胡龍首先鼓掌笑道:「你們看!連譚姑娘都贊同了,還有甚麼好說!」 譚妒非心意被人猜出,又恨胡龍嘴快,恨恨道:「別連你這條孽龍也一齊宰了!」 胡龍大笑道:「你那俏公子若要宰我,何必等到那時?天明後,我等各走一方,替屠龍公子大吹法螺,看來不需多時便可傳到飛龍寨老賊的耳邊了!」 譚妒非被胡龍說餘樹奇是她的俏公子,一時羞惱皆非,只剩下甜甜的滋味。要知她是湘桂邊境長大的大姑娘,聽慣山歌的情意,早就希望自己也有那樣一天,這時那還不聽在耳裡,樂在心裡? 各人姿意縱談,不覺已是晨雞唱曉,田毓方驀地一驚道:「我們須找個地方歇息,天明還得走路哩!」 餘樹奇有點茫然道:「我們往那裡去?」 田毓方道:「我這時也明白了,要是和你兩人一道走,不但幫不了你,而且還分你的心神,所以打算先往湯陰,整理你先人的故居,等你事畢回去……」 餘樹奇料不到田叔叔忽然提出分道揚鑣的話,想起已是十年分別,一旦相逢,尚未將積鬱盡情傾訴,何堪再別?急道:「奇兒沒甚麼事,可和叔叔一道走!」 田毓方聽他說話的聲音都嘶啞了,自己也不禁黯然,強作笑容道:「你怎能跟我一道走?不去找你姑姑和平阿姨了麼?」 餘樹奇一被提醒,驀覺不但應該找她兩人,而且還得到宋敏的故居,將自己安然脫險及近事設法通知迷雲谷下面的宋改,省得他擔心過甚,影響藝業,只好點頭道:「那,叔叔也跟奇兒一道找姑姑!」 田毓方笑道:「難得你有這份誠心要和叔叔多纏幾天,但也不必了,人生在世本來就是會少離多,苦多歡少,逆天不祥。你我俱各有事在身,那可互相纏繞?不過,明年十月?我師坐關期滿,不論你有若何重大的事,也得在九月以前趕到湯陰,使我能夠抽身回山恭迎師尊就行了!」 餘樹奇聽他說得恁般堅決,知難使他打消去意,只好說一聲:「奇兒屆時定必趕到!」 田毓方慨歎道:「這不過是件心意而已,世事變化無常,誰又能夠說得一定?我待到九月底,不見你來湯陰,我也就走了,要是你計算九月底不能到湯陰,可逕往黃山清涼台找我!」見餘樹奇隨口答應,又微微歎了一聲。 胡龍聽他說什麼「苦多歡少,逆天不祥……」己暗自驚訝,再聽他唉聲歎氣,續說「變化非常」諄諄囑咐,好像已預感到難得再見似的,怕他還說到不像話的話來,忙道:「你這老道真是嘮叨,人生何處不相逢?見面時候多得很哩,專說喪氣話作甚?」 餘樹奇也覺眼前這位田叔叔有點失常,絕不像十年前那樣豪爽,但認為他不過是因憂傷過甚,不虞有他。 胡侯比較持重,別人爭論的時候,他多半是靜默思索,這時忽接他六弟胡龍話尾道:「我看英雄無酒,跟著也無豪情,由這裡向北走十裡便有小鎮,販鹽上苗山的客人黎明即起,索性往鎮上買肉打酒,大喝一頓,也好當作大夥分手的離筵!」 胡虎最是貪杯,聞言大喜道:「二哥何不早說?來!我當頭帶路!」站起身軀,拍拍屁股要走。 餘樹奇急叫一聲:「胡七叔當心你的傷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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