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憶文 > 翠蝶紫虹 | 上頁 下頁 |
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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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黎明的曙光,驅盡了大地上的黑暗,繼而東邊天際,升起了萬道金光,照亮了整個宇宙。 阼夜瘋狂的暴雨與黑暗帶來的恐怖,完全消逝了,留下的,僅是漫山的泥濘,潺潺的流水! 一座荒涼的山谷裡,一堆灰燼的殘垣前,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,正用他的兩隻手,堆築著一座礫砂石塊合成的新墳。 他俊美的面龐上,毫無血色,原是兩顆黑白分明的眸子,這時卻怖滿了紅絲! 他的十指,正向外滲著鮮血,鮮血染紅了他手上的泥土。他忘了痛,也忘了苦,因為他內心的痛苦,遠比他皮肉的痛苦更為劇烈。 這時,他正用那兩隻因挖土而流血的手,去搬動一塊近百斤的方石。 當他將方石移到墳前時,已累得額角冒汗,氣喘吁吁了! 身上的那件藍衫,已沾滿了泥水,他舉起右臂,擦了一下額角上的汗珠,緩慢的雙膝跪在墳前。 他突然從懷裡取出一柄銀光耀眼的匕首,振臂在那方石上錚錚的刻著,火星四射,碎石紛飛。 片刻,那塊方石上顯出了這樣的幾個字:「先嚴廉守義之墓,不孝子廉慕雪泣立。」 原來這個男孩,正是馳名江湖的金刀大俠廉守義的唯一愛子廉慕雪。 廉慕雪一口氣刻完了方石上的兩行字,已是淚流滿面順腮而下了。 疲乏,饑渴,齊向他襲來,他倦極了!他需要休息,他需要睡眠,他也需要飲食。 但是他不敢,因為他必須盡速離開這座荒谷,這個隨時有生命危險的家。 他收起那柄匕首,緩慢無力的站起身來,抬頭望著那豔麗的朝陽,他有點茫然了。 那慈祥親切而帶顫抖的聲音,又在他的耳鼓裡響起:「雪兒,快離開這裡,你聽那嘯聲越來越近了,快!帶著這柄削鐵如泥的匕首,去找你的常叔叔,只有他才可以助你復仇。他有兩件武林至寶,你見到他,他會交給你,孩子!只要你在住宿的地方,用刀刻上一柄匕首的暗記,你常叔叔自會去找你。唉!再有兩天他就來了,想不到這魔頭會先他而到,這是天數,我怕不能再見到你常叔叔了……這兒有一些碎銀,帶在身上,快!孩子,不要難過了你要勇敢的活下去!記住!要快快樂樂的生,轟轟烈烈的死,行道江湖,扶助弱小,造福武林……去吧!」 雪兒的眼淚又順腮流了下來,悲憤的神色,重重地顯示在他的臉上,他的牙咬得緊緊的——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那堆新土,那裡面埋葬著他唯一的親人,今後再也聽不到那親切慈祥的聲音了,因為他永遠不再言語了! 天涯海角,芸芸眾生,何處可棲身?現在他成了一個孤兒,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孤兒! 他就要離開這堆已變為灰燼的家,這座親切的荒穀,在這荒穀茅舍裡,他曾渡過了堅苦的六年。 六年前,他慈愛的媽媽突然離開了他,為什麼?沒人告訴過他,到那兒去了?他也不知道! 他只記得,從那時起,便隨著父親—— 金刀大俠廉守義,來到這座荒涼的山谷,住進那間孤獨的茅舍裡。 當他還在繈褓中的時候,他的父母便為他的武功奠基,他還清楚的記著,他開始讀書的時候,已經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了。 來到這荒穀的六年中,常叔叔又授他劍術輕功,打坐吐呐,因此,他變的身輕如燕,健步如飛! 於是,他成了一個會武功的孩子。可是他的武功太淺了!不然,昨晚他父親怎會逼他事先離開? 他又想到昨夜風雨中的一幕,血淋淋的一幕,那面帶刀疤的老者,那一掌劈死他父親的老者,他的眼中又冒出了憤怒復仇的烈火! 「……去!去找你的常叔叔,只有他才可以助你復仇……記住,快快樂樂的生,轟轟烈烈的死……」 那親切的聲音,又再度在他的耳邊響起。 雪兒猛的伸直了腰,又對那堆新土,那片殘灰,那荒涼的山谷,作了最後的一瞥,毅然向著谷口飛步奔去。 他一陣疾奔,已來到一座熙熙攘攘的小鎮上,商店林立,酒肆比鄰——饑餓,疲倦,使他舉步無力了。 他迫切的需要進食,迫切的需要休息! 於是步履匆匆的在人群裡擠著,毫不理會人們對他投過來的厭惡一瞥。 片刻來到一個客棧門前,他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。 忽聽身側有人大喝道:「喂,小叫化,你要作什麼?」 話聲甫落,已有一個店夥裝束的漢子,擋在他的面前,用一種不屑的眼光,注視著他滿是泥土汗垢的臉,和幹泥斑斑已有數處破洞的藍衫。 雪兒何曾受過人家這樣無理的呵斥,再看看店夥那付嘴臉,不由得心理有氣,一想,何必理他,便沉聲說:「誰是小叫化,你長眼睛嗎?小爺要住店!」 「哼,住店?拿錢來呀!」 那店夥刻薄的說著,卑視的向著雪兒伸出手來。 雪兒著了,不由得怒火倏起,心想:天下有住店先付錢的嗎?他很想摑這店夥兩記耳光,但是,他忍下了—— 於是恨恨的在懷裡掏出一塊碎銀,向著那店夥伸過來的手裡猛的一拍道:「好,你拿去!」 說著,閃身往店裡便走。 就在他閃身的刹那,驀地一聲嗥叫,使雪兒嚇了一跳,回頭一看,那店夥正右手握著左手,鮮紅的血,在他的指縫間正汨汨的流出來,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。 雪兒看了,不覺一怔,當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時,也不覺有點歉然了! 他忘了他是一個會武功的孩子,他也根本不知道他曾經隨著學藝的常叔叔便是武林三奇之一的人物,他也從沒夢想到他將來會成為武林中的一朵奇葩! 他僅僅知道他會武功,他會飛,他能用劍,他也會打坐吐納,至於這些功夫是些什麼名稱,他從沒有聽常叔叔對他說過。 他和那店夥沒仇,沒恨,當然也無心傷害他。 但是他習的神功,卻是隨著他的意念而發動的。 當他發怒的時候,神功已自動的凝聚了,因此他忿然一拍,那塊龍眼大小的碎銀,竟深深的嵌入那店夥的手心中。 隨著那聲殺豬般的嗥叫,一個虯髯黑面大漢,已由裡面走了出來。 他先望了一眼滿面痛苦的店夥,接著又看了看佇立那兒表情茫然的雪兒,他心裡似乎明白了—— 他是一個久曆江湖的人,他深深知道江湖上那幾種人物最難惹,那就是:「婦女小孩僧道尼;蓬頭乞丐文書生。」 這虯髯大漢誤會了,他誤會面前這個滿臉泥汙的小孩,不但身懷絕藝,而且是受人唆使前來尋事的,不是嗎?他不但打傷了店夥,還露了一手驚人的武功——「迫金入石」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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