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憶文 > 白玉侖 | 上頁 下頁 |
一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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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玉侖聽得一陣悵然,知道「一朵紅」果然搬離了「百鳳園」。 正待再聽下去,那桌上的幾個人已同時起身,丟下一塊碎銀,逕向樓梯口走去。 白玉侖遊目一看,這才發現大部酒客都下樓走了,剩下的幾人也正急急進餐。 為了早一刻到達選個好地方,白玉侖探首向下一看,發現白己的座馬已備好了鞍墊正拴在樓下馬樁上。 於是,也起身丟下一塊碎銀,匆匆走下樓去。 到達樓下,只見街上三三兩兩的武林人物,大都一面談笑著一面前進,俱都是趕往西半山去看熱鬧的。 白玉侖認鐙上馬,也跟著人潮向西走去。 由於發現了杜霸天派人四出故播謠言的事,他對官道兩邊前進的武林豪俠們的談笑格外注意。 一聽之下,更是暗暗生氣,因為許多人的談論中,都把「一朵紅」說成是個女飛賊。 最令他可恨的是,傳說他白玉侖與「一朵紅」,合夥搭檔,一個下手一個把風,所以他白玉侖不管在何處下手才都會成功。 現在他開始為「一朵紅」的安危躭心了,因為,那些曾經遭他洗禮的武林惡霸,地方劣紳們聽到了這項傳言,必會信以為真,因而也把「一朵紅」視為他們的仇人,蓄意報復,「一朵紅」的武功固然不俗,但所謂「明槍容易躲,暗箭最難防」,何況她還是個少女? 心念及此,當然恨透了杜霸天的卑鄙無恥。 所謂望山跑死馬,那是說,前面的山看來已經近了,跑起來路仍很遠。 白玉侖高坐馬上,望著數十裡外的綿延西山,不時疾馳一陣,到達西山下的大鎮上,已是紅日西下,暮色四合了。 鎮街上燈火明亮,人頭攢動,兩街的酒樓飯館中,更是鍋勺叮噹,菜香四溢,看來比前面的大鎮上更亂。 白玉侖為了進出方便,反而在後街一家小客棧選了個房間,就請店夥為座馬買一些現成的草料。 匆匆飯罷,立即隨著一群武林人物湧出了鎮西口。 一出鎮街,不少人立即展開了身法,你飛騰,他縱躍,每個人都為的是占個看得清楚的好位置。 白玉侖自是也不例外,尤其這時天色已經暗下來。 到達山腳下,更是人影點點,宛如飛在林間的飛燕,大都採取捷徑上山。 隨著人潮一陣飛馳,越過一座橫嶺,繞過一座矮峰,白玉侖的目光不由一亮。 只見前面一座亂石筍岩荒谷中,燈光明亮,人影幢幢,喧叫之聲,震耳欲聾。 白玉侖一面奔向谷中,一面察看谷中形勢和擂臺搭建的情形。 谷中筍石最多最險的地方,高搭了一座六七丈高的巨木擂臺,寬廣至少四丈以上,四面均未設梯階,上臺交手的人,除非輕功不俗的人休想上去。 白玉侖看得劍眉微皺,覺得設汁搭這座擂臺的人,心地實在險惡,在這麼高的擂臺上一旦被打下來,休想再活。 由於是傍晚比武,擂臺的四角共懸了八盞鬥大的雪白紗燈,每一盞紗燈上都用紅漆寫上三個大字——飛龍寺。 白玉侖一看不由冷冷笑了,由這幾盞大紗燈來看,這座擂臺顯然是由「飛龍寺」的和尚們搭建。 中央擂臺的後面數丈處,另建一個不到一丈的小小平臺,臺上獨放一張披紅太師大椅,後面台角上,也分別懸著兩盞「飛龍寺」的雪白大紗燈。 大擂臺的左右,也各搭兩座長方形的小平臺,橫廣兩丈,寬約丈二,距離中央擂臺,卻有五丈以上,沒有精湛輕功的人,也休想飛縱過去。 左右這兩座小平臺卻非常特別,而陳設也不一樣。左邊的平臺上,前一排擺滿了披紅大椅,後面三排也擺滿了亮漆圓凳,左右後三面更是懸滿了「飛龍寺」的大紗燈,光明大放,落針可見。 不用說,左邊的平臺是「飛龍寺」的打擂席位。 再看右邊平臺,無燈無亮,一片昏黑,莫說沒有擺設漆椅圓凳,就連搭建的木樁都比左邊的平臺細多了,如果上去的人多,非塌下來不可。 白玉侖打量間,已擠到了擂臺對面的橫嶺斜坡上,他不必去聽附近群豪對「飛龍寺」和尚們的批評和謾駡,僅就他們搭建的兩座平臺來看,「飛龍寺」中的和尚如何,也就可想而知了。 看熱鬧的英豪越來越多,分由兩邊的谷口湧進來,片刻不到的工夫,又湧進來兩三千人之多,頓時把一個亂石穀擠了個水泄不通。 由於時間未到,雙方打擂比武的正主兒還沒來,幾千人擠在一塊兒喧囂,他喊老張,他叫老趙,這個說這邊看得清楚,那個說他那邊兒比較好,再加上那些對「飛龍寺」和尚不滿的英豪們的批評和叫駡,那份吵,那份亂,沒有鎮定工夫的人,准把你整瘋了。 白玉侖由於站在擂臺的正前斜坡上,看得比較清楚,這時他才發現台後特設的小平臺上,還懸著一塊「公證人席」的牌子。 一看到那塊牌子,白玉侖才知道「飛龍寺」和「慈航庵」的設擂比武,還請了一位武林前輩來擔任雙方的公證人。 但是,看了四盞明亮人紗燈照耀下的披紅大椅子,心想,如果公證人是由「飛龍寺」請來的,那恐怕就不公平了? 心中想到公證人,恰巧不遠處便有人道:「聽說公證人直到現在還沒趕到,所以雙方的高手都還沒來!」 另一個人立即關切的問:「請問老兄,可知道公證人是那位老前輩?」 一個滿臉鬍子的壯漢立即爽朗的說:「那還不是位年高德劭,望重武林的老前輩?」 第一個發話的人則遲疑的說:「什麼人不知道,聽說是『飛龍寺』的法師『悟通』請的……」 另一個中年人立即不耐的問:「不管是誰請的,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趕到?」 第一個發話的人則遲疑的說:「聽說……那位公證人好像在途中出事了……」 話未說完,附近英豪立即不滿的憤聲嚷叫起來,顯然都怕這場設擂比武不舉行了。 白玉侖已對「飛龍寺」的僧人起了反感,他內心也已決定,不管這場比武舉行不舉行,他都要暗探一下「飛龍寺」,必要的時候,還要告誡一下寺中的和尚。 就在這時,驀聞身後不遠處的群豪中,竟有人輕聲說:「嗨,江兄,前面這個身穿銀灰短靠,頭戴英雄軟帽的年青人,倒很像你方才說的那個年青人?」 另一個也恍然道:「對,江兄,你方才不是說,你今天早晨看到一個紅衣美麗少女,帶著兩個丫頭,到宏發客棧去找這麼一個青年人嗎?」 白玉侖聽得大吃一驚,心頭猛的一震,那人說的「宏發客棧」,正是昨夜他在大發鎮住宿的那家車馬大客棧的店名。 尤其,那人說的一個紅衣美麗少女,帶著兩個丫頭,顯然指的就是「一朵紅」。 他很想回頭看看說話的那人是誰,但他又耽心那人曾在宏發客棧中見過他。 心念間,已聽被稱為江兄的那人,遲疑的說:「是不是人家,咱們可不能胡揣測,俺也是聽送淨面水的店家說的……」 另一個人急忙關切的問:「店家怎麼說的?」 姓江的那人說道:「那個店家說,天底下竟有這麼儍的小夥子,那麼美若天仙的姑娘來找他,他反而拉著馬由後門跑了……」 一個粗宏聲音的人急忙問:「後來呢?」 姓江的那人說:「最初那個店夥說,他先把那位姑娘引進那位少俠的房子裡坐,後來為那位少俠備馬的店夥回來了,才知道那位少俠早巳從後店門溜了!」 驀聞一個人哼了一聲道:「難道那位紅衣姑娘就這樣罷了不成?」 姓江的那人道:「不罷了又能怎樣?人家看不上她,她還不是掉了幾個眼淚就走了!」 白玉侖一聽「一朵紅」哭了,心中不由一陣絞痛,想到杜霸天散播的謠言,他今後更不能和「一朵紅」在一起行動了,因為那樣一來,杜霸天的惡毒謊言反而變成事實了。 也就在這時,驀聞群眾中有不少人歡聲嚷叫道:「快看,來了,來了!」 如此一嚷,全場騷動,紛紛向兩邊半嶺上看去。 只見二三十位俗道男女和女尼們,簇擁看一位霜眉慈目,神態慈祥的老師太,正匆匆的走向右邊的昏暗小平臺前。 老師太年約七旬,身穿灰僧衣,胸前掛著一串念珠,手中拿著一柄銀鬃拂塵,神情凝重,默然前進,顯然懷有滿腹的心事。 其餘俗道男女,年齡不一,高矮不等,每人身上均攜有兵器。 跟在兩邊和後面的女尼們,一式灰僧衣,全部持拂塵,僅走在較前面的兩個年輕女尼,手中分別提著一盞香瓜大的昏朦紗燈,光度暗淡,無法和「飛龍寺」的鬥大雪亮紗燈相比,看來令人覺得可憐。 也就在這時,靠左邊的嶺上林間,突然現出一片雪白光亮,接著群豪發出一陣吆喝聲:「來了來了,『飛龍寺』的也來了。」 白玉侖隨著全場英豪們的目光一看,頓時有些耀眼生花,因為,那片搖晃明亮的燈光,竟有二十幾盞鬥大雪白大紗燈,高舉著向這邊走來。 當前一人是個頭如麥鬥,環眼獅鼻的胖大和尚,他身著杏黃僧袍,披織金朱紅袈裟,手持日月綴環鐵禪杖,一張血盆大口,緊閉成個八字形,看他神色陰沉,顯然也不怎麼高興。 再看胖大和尚的身後,不但白玉侖看得一楞,就是滿谷中的數千英豪也立即掀起了一陣沸騰議論聲。 因為,跟在胖大和尚身後的,有老有少,有男有女,僧道丐俗都有,竟不下兩百人之多。 尤其那些僧人,個個身廣體胖,俱都一臉的橫肉,人人手提重兵器,不是降魔杵,就是鐵禪杖,看來都有數十斤重。 正在打量間,右邊群豪突然高聲喝了個好! 白玉侖轉首一看,「慈航庵」這邊當前的那位老師太,已經飛身縱上了平臺。 緊接著是第一位灰衣老師太和一位老人,一位中年婦女和一位道長,再就是兩個花衣少女,其餘人等,俱都留在地面上,顯然都沒有那份功力。 就在這邊登上平臺完畢,不少英豪尚在高聲喝釆的同時,「飛龍寺」的一群兩百多人,也浩浩蕩蕩的走到了左邊平臺下。 只見走在當前,手持日月綴環鐵禪杖的胖大和尚,先回身向著一群男女俗丐道,單手合什躬了一下身,由於距離遠,聲音小,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。 只見那些男女人眾,紛紛抱拳,朗聲道:「法師乃一寺之長,理應先上。」 大家一聽,這才知道胖大和尚,在向那些前來助拳的人謙讓登臺,請他們先上。 但是,根據不少英豪的議論,白玉侖也知道了那個手持日月鐵鏟杖的胖大和尚,就是「飛龍寺」的住持「悟通」法師。 只見「悟通」再裝腔作勢的向著那些抱拳人微一躬身,立即回身,大袖猛然一拂,肥胖的身體淩空而起,直飛平臺之上。 一些趕來看熱鬧的人,那管你什麼是非曲直,邪惡正義,立即響起一陣熱烈彩聲。 「悟通」一飛身上台,其餘人等也跟著紛紛起身,相繼飛縱而上,個個身輕如燕,刹那間已縱上了三十多人,只看得滿谷英豪,大呼過癮,掌聲不絕。 不一會兒,整個一座小平臺上已坐滿了人,而且尚有七八名身材健壯,手提戒刀降禪杖魔杵的高大和尚,飛眉瞪眼,挺胸凹肚的站在左右和後面的台邊上。 這份聲威,這份氣勢,再和遙遙相對的右邊平臺上的七個人相比,令人立即感覺到「慈航庵」這一邊渺小的可憐,今天准輸無疑! 但是,那兩位神情凝重的老師太,和她們的五位助拳人,並沒有因為對方的人多勢眾而頹喪膽怯,依然在那裡,依序站立,鎮定的低聲交談,顯然在談論「飛龍寺」悟通和尚都請了哪些人來助拳,他們屬於那一個門派,擅使什麼兵器,具有什麼功夫! 右邊平臺上的老師太,一俟對面「悟通」等人落座完畢,立即舉步走向了台前。 滿谷英豪一見,喧聲立止,俱都轉首向那位老師太望去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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