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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八


  這幾句話,不啻火上潑油,天麟果然被說得怒火高熾,於是,暴喝一聲,倏然拔轉馬頭。

  驊騮一聲震撼原野的顫聲痛嘶,前蹄倏然人形立起,身形一旋,立將馬身撥回。

  天麟劍眉一挑,星目精光閃射,震耳一聲大喝:「爾等膽敢再進一步,此林即是爾等葬身之所!」

  所字剛剛出口,暴起一陣清越龍吟,飛虹在手,紅光奪目,天麟右臂倏然一舉,振腕一揚。

  一道耀眼電光,挾著懾人心神,震撼原野的「呼呼」響聲,直向楓林前沿,閃電射去。

  一陣「沙沙」聲響,劍光盤繞林間,楓枝四射,紅葉紛飛,光華閃閃如電,劍嘯隆隆似雷,聲勢威猛,怵目驚心。

  頓時之間,林內一陣大亂,馬嘶驚喊,連聲嬌呼,旋飛紅葉翻滾塵土中,傳來數聲淒怨呼聲:「衛天麟……衛天麟……」

  天麟初試飛虹,不禁也有些膽戰心驚,這時聽到幽怨嬌呼,疾變心訣。飛虹招手收回,迅即插入腰間劍囊內。

  劍光驟失,周圍頓時一暗,只見林中烈馬紛紛四躥,所有錦衣大漢,俱都抱頭伏在鞍上。

  飛鳳八釵,粉面蒼白,鬢角滲汗,俱都木然立在車轅上,神色幽怨目光呆滯地望著天麟和宋大憨。

  宋大憨這時張著大嘴,蹬著卵眼,完全驚呆了。

  天麟著了林中慌亂情形和飛鳳八釵的神態,心中不禁有些懊悔,繼而一想,又覺得不如此決難阻止八釵的糾纏緊追。

  於是,再看了呆立在車轅上的八釵一眼,倏然撥回馬頭,回著憨哥沉聲喝了聲「走」,一抖絲韁,當先向前馳去。

  宋大憨一定神,一聲不吭,急催賽雪,放韁緊跟。

  兩人回頭再看,飛鳳八釵依舊立在車上,果然沒再追來。

  天麟氣一消,即向緊跟馳來的宋大憨,有些不解地沉聲問:「大憨兄,你追趕小弟究竟為了何事?是麗鳳姊姊命你來的嗎?」

  宋在憨故作神秘地一笑,嘿嘿兩聲說:「此地丘陵荒野,實非詳談之所,前面找一酒樓……」

  天麟見憨哥言語支吾,心中頓時大悟,忽然想起今晨廳前和送行時未看到憨哥的原因,於是,劍眉一挑,故意面色一沉,震耳大聲說:「你偷乘麗鳳姊姊愛馬,私自逃離總壇,麗鳳姊姊知道定以幫規治你!」

  談話之間,即收絲韁,立將驊騮勒住。

  宋大憨果然做賊心虛,驟然吃了一驚,但他胸有成竹,事先早有準備,因此一驚之下,立即定下神來。

  於是,趕緊收住賽雪,轉身哈哈一笑,有恃無恐地說:「公子老弟別發脾氣,五湖四海咱都遊歷,單單長安我沒有去,這次有你保駕,豈能放過機會,西北地大人稀,又有樸實牧人,妞兒騎馬,愛穿紅衣,冬天降雪,夏天落雨,刮起風來十分……」

  天麟一聽,知道憨哥誠心搗亂,難怪絕早催自己啟程也是他的主意,如今只有設法硬逼他回去,於是未待憨哥說完,立即不耐地揮手連聲說:「大憨兄,好了,好了,小弟不去了……」

  宋大憨毫無所懼,未待天麟說完,又是得意地哈哈一笑說:「反正蓉姑娘已去了長安,早晚你是要去,老弟,後會後會,我先走一步在龍首山區等你。」

  說罷,小手一揮,大頭一晃,撥轉馬頭,狂馳如飛,直奔正西。

  天麟一見,頓時慌了,放馬疾追,連聲急呼:「大憨兄請停一停,大憨兄請停一停!」

  大憨哪裡肯聽,頭也不回,直奔前面官道,跑得更快了。

  天麟又急又氣,心說:人人都說憨哥傻,豈實憨哥鬼聰明,心念間,一聲吆喝驊騮疾奔如飛。

  抬頭再看,天麟嚇了一跳,眼看將至官道,行人那樣多,憨哥馬速依然未減,由於情迫勢急,趕緊高呼:「大憨兄放慢些,兄弟答應你一同前去了。」

  就在天麟高呼的同時,宋大憨已將賽雪放慢下來。

  天麟一看,非常後悔,心中暗暗叫苦,真不該答應他同去。

  兩人相繼奔上寬大官道,並騎前馳,道上行人正多,兩人只得將馬速慢下來,舉目前看,保康城的巍峨箭樓,看得更真切了。

  天麟親口答應憨哥前去,當然不能說了不算,因此坐在馬上暗暗生氣。

  宋大憨坐在馬上,喜得心花怒放,只覺得有些頭重腳輕,雖然已經喜不自禁,但仍強自控制不露聲色。

  一陣沉默,跑出十餘裡,保康城門就在眼前了。

  宋大憨一進城門,看到五光十色的招牌酒簾,頓時想起昨夜通宵未睡,粒米未進,如此一想,立覺饑腸轆轆。

  城門街道寬大,俱是青石鋪地,街上行人熙攘,兩側商店比鄰,兩人騎在馬上,鐵蹄嗒嗒,清脆有聲,街人紛紛讓路。

  宋大憨目的已達,心中沾沾自喜,看來無比神氣,卵眼左顧右盼,想是在找酒樓。

  天麟覷目膘了一眼,這才發現憨哥已換了一套新衣,不由輕哼一聲,心說:原來你早有準備。

  就在天麟輕哼的同時,隨風吹來一陣濃醇酒香,憨哥精神一振,咧嘴一笑說:「公子老弟,酒樓到啦,隨便吃些東西吧!」

  說著,舉手指了指左面一座高大酒樓。

  天麟仰首一看天色,日正當午了,立即望著酒樓頷首說:「就這一家吧!」

  說話之間,已至樓前,店夥接過馬匹,兩人並肩上樓。

  宋大憨以前出外遊歷總是和妹妹宋芙苓在一起,因而處處受到約束,如今和公子老弟在一起,心理上就輕鬆了許多。

  尤其這位公子老弟武功蓋世,相信當今武林中鮮有敵手,萬一闖了禍,打了架,保准不會吃虧。

  因此,昂首闊步,挺胸鼓腹,大步走上酒樓。

  時值正午,酒樓上幾乎是個滿堂,高談低論,碰杯呼幹,亂成一片。

  宋大憨當先走上樓口,卵眼一瞪,正待發聲。

  驀覺臂肘被天麟猛力一碰,剛要嚷出口的話,頓時又咽回了喉嚨。

  宋大憨先是一怔,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,定睛一看,才發覺酒樓上多是武林人物,凝神一聽,不覺一楞。

  滿樓酒客談論話題,俱是疤面人單身赴會的經過情形。

  有人說疤面人是魔魔天尊的徒弟,也有人說論年事應該是徒孫。

  但大家一致公認疤面人是當今武林中,武功最高的一人。

  座上有不少武林人物是由嵩山少室峰趕回來的,因此述說起來繪形繪色,神情逼真,只說得口沫橫飛,臉紅脖子粗。

  宋大憨看了全樓高談情形,不由咧著大嘴,直搖大頭。

  蹬蹬蹬,急步跑過兩個酒保來。

  兩個酒保看了宋大憨的尊容,同時嚇了一跳,但見他站在天麟的身前,知他不是個僕人,趕緊躬身肅客說:「爺,請至雅座。」

  宋大憨傲然哼了一聲,大步跟在酒保身後。

  這時,全樓頓時靜下來,靜得能聽到宋大憨沉重的腳步聲,所有酒客,俱都神色驚異,目光猜疑地盯在宋大憨的臉上。

  天麟跟在憨哥身後,看了眾人神色,知道全樓酒客,驟然看到憨哥這幅奇醜面孔,俱都聯想到憨哥會不會是疤面人。

  兩人被酒保引進雅座,天麟尚未坐好,憨哥已氣納丹田,咬牙瞪眼說:「撿好吃的拿來,越快越好。」

  兩個酒保見憨哥說話聲音嗡嗡震耳,每個字都是由牙縫裡蹦出來,俱都驚得連連躬身,聲聲應是,神色慌急地走了。

  宋大憨俟酒保走後,卵眼一蹬,輕蔑地掃了全樓一眼,發現所有酒客俱都神色驚異,靜靜地注視在他的臉上,立即傲然發出一聲嘿嘿冷笑。

  這聲冷笑,聲音不高,全樓可聞,不少酒客渾身一戰,面色立變。

  天麟怕憨哥惹事,正待阻止,酒保已將冷盤和酒送來。

  憨哥一見酒菜,再也不想其他,但他仍執壺先為天麟滿了一杯。

  這時,樓上漸漸有了竊竊私議之聲,再沒有方才那樣熱鬧了。

  天麟發覺情形有異,立即以目趕緊暗示憨哥快吃。

  片刻兩人吃飽,立即走下樓來,天麟回頭一看,果見身後跟著幾個勁裝大漢,於是劍眉一軒,心中不禁冷冷一笑。

  兩人分別乘上驊騮、賽雪,直向西關馳去。

  跟至樓下的幾個勁裝大漢,想是認得賽雪的來歷,俱都嚇得退了回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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