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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〇


  天麟、杜冰起身出門,直向上房走去。

  杜老英雄一見愛女豔麗的裝束,不覺愉快地呵呵笑了。

  天麟見禮就座,杜冰也向老英雄福了一福。

  三人在愉快的氣氛下,天南地北,高談闊論起來,天麟對父親、孫叔叔和武林四美間的事,不時提出詢問,老英雄是知無不答,三人一直談到掌燈時分。

  晚飯以後,老英雄拉著天麟奕棋,兩人俱都絕口不說江湖事,但衛天麟的心裡,卻無時不在想著如何對付齊集安化的黑道人物。

  二更將盡,天麟連戰皆北,老英雄依舊精神抖擻,毫無倦意。

  杜冰已看出愛郎眼神閃爍,似有滿腹心事,於是,舉袖掩口,佯裝打了個呵欠。

  杜老英雄立時發覺,慈祥地笑著問:「冰兒,倦了嗎?」

  杜冰輕蹙黛眉,微微點了點頭。

  老英雄愛女心切,立即一推棋盤,哈哈一笑,說:「既然倦了,我們大家休息吧。」

  說著,由椅上站了起來。

  天麟如得大赦,感激地望了杜冰一眼,兩人給老英雄請過晚安,雙雙走出屋外。

  老英雄見這一對小兒女,眉目含情,心中高興萬分,立在上房門口,目送天麟杜冰回房。

  杜冰本想再與天麟多廝守一會兒,偏偏爹爹一臉慈祥地立在門口,只得滿心不願地走回自己的房中。

  天麟走進廂房,桌上紅燭高燃,第一眼便看到床角放著面具和黑衫,天麟這才想起,杜冰正午來時,已將黑衫送來。

  於是立即反手閂門,右腕一揚,燭光立熄,盤膝床上,靜心行功。

  霸王莊的更樓上,梆聲剛剛打了三響,一道幽靈似的寬大黑影,鹿行鶴伏,極端謹慎,悄悄翻出莊院,閃身沒入繞莊茂林中。

  寬大黑影一長身形,騰空躍上樹梢。

  仰首看天,繁星萬千,西天幾將隱沒的彎月,朦朦朧朧,愈顯得夜靜更深的蕭瑟、淒涼。

  朦朧暗淡的月光,照在黑影滿布疤痕的臉上,宛如夜鬼遊魂,令人看了,不寒而慄,觸目驚心。

  疤面人雙肩微晃,立展絕世輕功,直向那片荒廢墓地,電掣馳去。

  驀地,四野風聲颯颯,不斷飄來忽近忽遠的衣袂破風聲。

  疤面人心頭一震,狂馳中,游目四顧,竟有不少夜行人,在田野,官道、疏林間,飄掠賓士。

  疤面人嘴含冷笑,倏然仰首。

  一聲刺耳驚心的淒厲怪嘯,劃空響起,直奔墓地。

  這聲怪嘯響起,遠近飛馳的夜行人,俱都停身四顧,面現惶急。

  眨眼工夫,疤面人已至墓地,倏斂怪嘯,雙目環視,但見殘墳中,又增新土幾堆,仍留著絲絲血腥。

  夜風徐吹,枯草輕曳,幾株孤松,發著嗚咽松濤,如泣如訴,倍增墓地恐怖。

  就在疤面人環視墓地之際。

  一陣衣袂風響,四面八方,遠近各處,無數人影,同時向著墓地電掣撲來。

  疤面人一看,仰首發出一陣厲聲狂笑。

  笑聲沙啞、悲壯,入耳戰粟驚心,怪嘯餘音仍在夜空飄蕩,厲笑之聲,又直上蒼穹。

  風聲倏斂,人影驟失,電掣撲來的人影,竟然一個也不見了。

  疤面人一收厲笑,左右一看,數丈外,墳後,草中,竟隱藏了不少人影,俱都眼神閃爍,望著場中,令人看來,有似遍地寒星。

  這時,墓地四周,不知來了多少黑道高手,俱都躍躍欲試,待機前撲,殺氣騰騰,危機四伏。

  但黑道人物俱是陰險毒辣之輩,機詐百出之徒,雖然來勢洶洶,卻無人先出來動手。

  疤面人一掃全場枯草墓影,不禁重重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。

  一聲暴喝,在左側墳後傳來:「衛振清,你休要賣狂,目前各路英雄俱是你的煞星,今夜要將你五馬分屍,以消昔年一劍之恨。」

  發話之人,中氣充沛,音質朗然,聲震四野,想是一個黑道有臉人物。

  疤面人縱聲哈哈一笑,不屑地朗聲問:「閣下首先發言,為何不現身一見,縮在墳後不出來,還敢厚顏稱英雄,把你的萬兒報出來,也好讓大家聽聽,看看你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物?」

  先前發話之人,一聲厲喝:「衛振清,你死在眼前,尚逞口舌之利,老夫是誰,你心裡明白,盡可問問你自己。」

  疤面人哈哈一笑,說:「昔年事物,衛某早已不復記憶,誰知你是什麼東西……」

  那人未待疤面人說完,也立即哈哈一笑,掩飾他的窘態,說:「衛振清,你不要裝癡作呆,稍時定叫你知道老夫的厲害。」

  那人話音剛落,不遠處的一具腐棺中,驀然發出一聲大笑,繼而朗聲問:「方才發話之人,敢莫是黔地五毒黑沙掌馬老兄嗎?」

  先前那人似乎一愕,立即冷哼一聲,沉聲說:「是又怎樣?」

  發問的人嘿嘿一笑,說:「幾年不見,馬兄的火氣愈來愈大了,既然馬兄前來,志在洗雪前恥,何必稍待,就請馬兄身先眾豪,與疤面人放手—搏,也好讓眾豪一瞻馬兄五毒黑沙掌的厲害!」

  五毒黑沙掌已聽出發話之人,正是自己多年的老對頭日月雙環姚燦新,不禁氣得厲喝一聲,說:「姚燦新,你為何不先進場與姓衛的一決生死,難道你忘了削耳之恥了嗎?」

  日月雙環姚燦新哈哈一笑,陰惻側地恨聲說:「馬兄首先叫陣,兄弟怎好僭越搶先?」

  疤面人早已聽得不耐,劍眉一豎,大喝一聲:「閉嘴……時間寶貴,不要推拖,你兩人不管是誰,先出來一個。」

  說罷,望著兩人發話之處,星目中冷電閃射。

  疤面人喝問之後,四周一片靜寂,日月雙環和五毒黑沙掌既不出來,也不吭聲。

  就在這時,安化城頭火光沖天,只照得半天通紅,呐喊之聲,響徹夜空,不知又發生了什麼驚人事情。

  墓地四周立即掀起一陣騷動,所有亮如寒星的眼睛,俱都轉向安化城。

  疤面人心中一動,對城中這陣驟然的變動,已料到即將發生的事情。

  於是,劍眉一豎,大聲說:「既然沒人出來,衛某可要指名討教了。」

  四周又是一陣騷動,望向安化城的百十道目光,再度注視著場中的疤面人。

  疤面人如電星目,一掃全場,朗聲說:「現在衛某就請馳名大江南北,威震中原的活無常出來,讓衛某討教幾招掌法!」

  疤面人此話一出,全場立趨寂靜,靜得落葉可聞。

  四周暗影中,百數十隻亮如寒星的眼睛立即爍爍閃動,似乎為疤面人膽敢向人人懼怕,神鬼見愁的活無常挑戰而震驚,又似乎在尋視活無常,看看這個魔鬼究在何處現身。

  驀地,一陣令人戰慄驚心的嘿嘿冷笑,在遠處一株孤松上響起。

  緊接著,一道瘦長人影疾向場中疤面人立身的墳頭掠來,快如驚虹,捷逾閃電。

  風聲過處,活無常已立在距疤面人三丈處的一具腐棺上。

  活無常面現獰惡,腮肉抽動,一雙吊客眼精光閃射,怨毒地望了疤面人一眼,陰陽怪氣地說:「姓衛的過獎了,馳名大江南北不敢當,不過,人見人怕,鬼見鬼愁倒是實情,你我近二十年不見,我已分不清你是人是鬼了。」

  疤面人仰面哈哈一笑,說:「活無常,廢話少說,有本事儘管施展吧。」

  活無常嘿嘿一陣冷笑,陰惻惻地說:「姓衛的,不要心急,只要我的雙掌一翻,你便屍身橫飛,血濺當地。」

  疤面人大喝一聲,說:「不要只逞口舌,有本事使出來。」

  說著,急步走下墳頭,直向活無常逼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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