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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三


  一陣輕微的沙沙腳步聲,數十大漢,鴉雀無聲,分成三組,各立四行,井然有序,絲毫不紊。

  天麟看了,心想:這是一群有規律、有組織的幫眾。

  只是不知這些人,深夜登峰何事?自知窺人私密,於理不該,但現在要想再走,已是不可能了。

  藍衫老人轉身對中間黃袍老人,說:「大哥,稍時上清觀觀主——玄清真人來時,對方如能知錯,痛懲門人,大哥也就適可讓步,免得雙方流血,造成無辜傷亡。」

  黃袍老人輕捋銀髯,目光如電,望了藍衫老人一眼,沉聲說:「二弟,你看玄清這牛鼻子氣焰萬丈之勢,何曾把我們三義莊看在眼裡,你我兄弟,即使願意彼此釋嫌修好,恐怕那牛鼻子也不會甘心就此罷手。」

  麻衣短衫老人忿然說:「二哥,想我們湘江三義闖蕩江湖,成名立萬以來,行俠仗義,助弱扶強,何曾無辜欺人或受人欺,人家欺到我們頭上來了,二哥還瞻前顧後,婆婆媽媽的,今夜那牛鼻子如蠻不講理,我風雷雙錘少不得要大放殺手了。」

  藍衫老人微微一笑,說:「三弟,二哥我一向怕過誰來,只是我們三義莊平素自耕自給,與世無爭,與人無逆,這次上清觀老道至莊無端尋事,互有毆傷,可能玄清真人聽了門人一面之詞,因此才約我們三義莊在此決鬥。今夜雙方如能解釋清楚,可能免卻一場流血之爭,如他們堅持要動手,難道我們還怕他們不成?」

  天麟隱身樹上,聽了這番談話,已經明白了個大概。

  驀聞黃袍老人慨然一歎,說:「想我金刀鎮三湘常春青,不問世事將近十年,想不到今天又要揮刀與人動手了……」

  藍衫老人未待黃袍老人金刀鎮三湘常春青說完,立即插言,說:「屆時非至勢不得已,大哥盡可不必出手……」

  藍衫老人的話尚未說完,一聲深厚雄渾的「無量壽佛」劃空傳來。

  湘江三義俱都銀眉一豎,虎目射電,向著遠處一座竹林望去。

  衛天麟居高臨下,望得遠,看得清,早見一群峨冠高髻的道人,穿過前面竹林,浩浩蕩蕩,直向湘江三義這邊奔來,氣勢洶洶,恰似衝鋒陷陣。

  當先一人,頭戴金頂道冠,身穿血紅道袍,三角眼,掃帚眉,五綹長須,隨風飄拂,手持一柄玉如意,毫光閃閃,晶瑩發亮。

  老道身後緊跟三個黃袍道人,俱都面瘦腮削,鬍鬚稀疏,背後各插一柄長劍,金黃劍穗,隨風飄舞,顯得神氣十足。

  三個黃袍道人之後,是一群灰衣老道,高矮不等,胖瘦不一,個個手持長棍,面帶煞氣,看來也有三四十人之多。

  這一群老道,隊形紊亂,參差不齊,就如潮水般湧了過來。

  天麟看了這亂哄哄的一群老道,心眼裡就不舒服,一個靜參玄理的道觀中,竟住了一群烏合之眾。

  紅袍老道身形飄飄,率領背劍三道,首先到達當場,距離三義莊人眾十多丈處,便已立定身形。

  天麟想,這金冠紅袍老道,想必就是上清觀觀主玄清真人了。

  只見玄清真人傲然一掃當場,兩手輕托玉如意,緩緩高舉過頂,身後湧來的數十灰衣老道,紛紛散開,站了一個半圓形。

  黃袍老人金刀鎮三湘,衣袖輕揮,身形一縱,飄落場中。

  然後,目光如電一閃,雙手抱拳,面堆微笑,朗聲說:「玄清道兄請了,常某接得柬帖,遵約到達峰頂,貴觀與敝莊,一在峰頂,一在峰下,多年來素無紛爭,日前貴觀道友,與敝莊弟兄,相互毆鬥,各有損傷,些微嫌怨,理應各責門人,大事化小,小事化無。道兄柬約本莊絕峰較技,如此做法,不是有失你我雙方多年的和氣嗎?」

  金刀鎮三湘說完這番話,岸然立在場中,靜待玄清回答。

  上清觀主玄清真人,手橫玉如意,輕捋五綹長髯,仰面發出一聲震穀撼峰的狂笑,笑聲震耳,歷久不絕。

  玄清這聲狂笑,意在賣弄內功,明眼人一看便知。

  天麟見三義莊中,有不少弟兄,雙眉緊皺,神色痛苦。

  再看上清觀那面,也有不少老道,面色蒼白,冷汗直流。

  天麟看後,不覺暗暗好笑,心說:這又是何苦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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