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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七


  心念一決,頓時微徽一笑,道:「世表賢侄人中龍鳳,少年英雄,可惜君儀那丫頭無福,唉!」沉聲一歎,倏然住口。

  無量神君一聽白嘯天誇讚自己的弟子,知道船可入港,不禁拂髯一笑,道:「白老弟,素儀這孩子許配何家了?」

  白嘯天輕輕一歎,道:「她一向隨侍在她母親身畔,兄弟忙於幫務,何曾想到她們的婚事?」

  無量神君大喜,道:「既然如此,小兄倒想高攀一下,與老弟結個秦晉之好,就只怕世表愚劣,難當老弟的法眼。」

  白嘯天改顏一笑,道:「至交好友,何必客氣,只怕小女蒲柳之姿,難與世表賢侄匹配。」

  無量神君哈哈大笑,喝道:「世表,快向岳父大人叩頭。」

  穀世表大吃一驚,道:「師父……」

  無量神君面泛怒容,以練氣成絲,傳音入密之法急道:「蠢才!這丫頭勝過白君儀十倍,娶她為妻,神旗幫就是妝查,白老兒早晚退位,武林便是你的天下。」

  穀世表先是一驚,隨即一怔,終於大喜,匆匆離座,走到白嘯夭面前,便行拜跪大禮。

  忽聽白素儀哭道:「爹!」

  白嘯天心神一震,驚怒道:「怎麼?」

  白素儀淚珠泉湧,道:「女兒早已許過宏願,終身陪恃母親,決不字人……」

  白嘯天勃然大怒,喝道:「混帳!為父的……」

  無量神君目光如炬,一瞧白素儀的神色,頓知她言出衷誠,並無虛假,只怕將話說僵,反而難以轉還,急忙岔口笑道:「老弟息怒,這孩子也是一片愚忱,孝心可感,未便深責。」

  語音微頓,改以傳聲暗語道:「少年心性,執拗不過一時,咱們先讓他們多多接近,自生情誼,建酪大會之後,愚兄再親率劣徒梵淨山一行,只要紅玫弟妹承諾這樁婚事,天下定矣。」

  白嘯天沉沉浩歎一聲,想起自己夫妻反目,天各一方,次女君儀由自己一手養大,偏又遭天之嫉,驟爾夭折,對於這個久離膝下、性情卻又極端敦厚的長女,實在不忍嚴責。

  沉吟半晌,朝呆在自己面前,臉上脹得通紅的穀世表將手一招,藹然說道:「今日天下英雄畢集,正是男子漢大展身手的良機,賢侄坐到老朽身側來,婚姻之事,改日再議。」

  穀世表躬身長揖道:「多謝叔父眷愛。」走上前去,挨著白素儀坐下。

  忽然間,四個勁裝少年,抬著一頂黑絨軟轎,進入了谷内。

  這四名少年,容貌清秀,年紀都只十五六歲,舉步之間,如行雲流水,腳下微塵不驚,入得谷内,軟轎直趨法壇之下。

  通天教一名執事弟子上前問道:「來者何方英雄?」

  那四名勁裝少年放下軟轎,當前一人朗聲喝道:「西域向東來。」

  這五個字仿佛晴天霹靂,使子午谷内上千的人,同時一震。刹那間,全穀一片死寂,不聞半絲聲息。

  通天教主、白嘯天、任玄、無量神君,各方為首之人,同是罷然一驚,紛紛離座而起。

  「一劍蓋中原」向東來,這曇花一現,但卻傳誦江湖一二十年的傳奇人物,在這建酯大典即將開始的前一瞬,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。

  但見一名勁裝少年跨步上前,高高掀起軟轎的重簾,另外二人走上前去,由轎中推出一輛輪椅,輪椅之上,端坐一人,身著白色寬袍,足登厚底皂靴,高腰白襪,杏黃絲絛,一副漢裝打扮,不帶半點胡人氣息。

  那人白髮披肩,銀髯過腹,照理來講,該是老毫這人,但是面色晶瑩,恍若美玉,雙目澄澈,炯炯有神,滿臉找不出一絲皺紋,看上去不過三十許人。

  通天教主距離最近,凝目望去,除了多出一副白須白髮之外,面貌神情一如當年,正是那曾以小小一柄金劍,鬧得中原武林天翻地覆的奇人。一時之間,心頭狂跳,說不出是驚是懼,是憂是喜。

  轉眼間,涼棚之內,走出了白嘯天、無量神君、任玄,通天教主一見,急忙邁步走了過去。

  「一劍蓋中原」向東來端座椅中,雙手放置膝上,捧著一個半尺見方,金光閃耀的小箱,這時目光一轉,朝走近身前的四人,掃視一眼,縱聲道:「週一狂何在?」

 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,道:「向施主臨去秋波,留下一柄金劍,週一狂為了那一柄小劍,墮入阿鼻地獄了。」

  只聽谷口一人道:「臭雜毛,膽敢咒駡老夫!」篤篤幾聲,場中多出一人。

  眾人轉眼望去,見週一狂僅剩的一條左臂,扶著一根高約五尺的鐵杖,身懸半空,紋風不動,眉飛色舞,趾高氣揚,全不似一個四肢已失其三,連連遭受挫折之入,對他那股豪氣,誰都暗暗心折。

  向東來微微一笑,揚聲問道:「週一狂,我那兵刃可在你的手內?」

  週一狂笑道:「這個麼,可向任玄老兒索取。」雙眉一軒,斜脫任玄一眼。

  向東來轉眼一望任玄道:「我那金劍難道在你手內?」

  任玄暗暗忖道:想當年,咱們曾將向東來的周身軟筋割斷,看他以輪椅代步,明明是殘廢之身,但他四肢全廢,還有什麼能耐,重蒞中原,所仗的又是什麼?

  心念電轉,不禁冷冷一哼,道:「金劍在任某手內,你待怎樣?」

  週一狂大聲叫道:「好哇!任老兒!你對外揚言,金劍已被人盜走,原來是故放煙幕,騙人之辭。」

  任玄冷冰冰一笑,道:「是又怎樣?」

  要知為了那柄金劍,任玄的獨子被人謀害,事到如今,猶未找出兇手,他老來傷子,哀痛欲絕,那金劍實已被盜,如此言語,不過氣憤之詞而已。

  可是,那金劍之秘,乃是武林中的一大啞謎,金劍的落處人人關心。個個注目,本來是滿天疑雲之事,任玄如此一講,情勢頓時一變。

  白嘯天雙目之內精芒一閃,道:「任兄,金劍既然尚在你的手內,何不當眾取出,趁著這位向朋友在此地請他解開金劍之謎,省得江湖道上,再起無謂的紛爭。」

  週一狂叫道:「對啊!若不解開金劍之秘,老夫是死不瞑目了。」

  通天教主呵呵一笑,道:「向施主,你萬里迢迢趕來此地,是否要與中原豪傑,再度一決雌雄?」

  向東來轉臉朝法壇正中那北俱英雄的靈位一望,長長嘆息一聲,道:「我曾聽人說道,中原的豪傑已在北濱會上死絕,此番東來,並無與中原武林爭勝之意……」言外之意,眼前這五大高手,都不在中原豪傑之列。

  通天教主等聞言,五人臉上齊是一紅,當年向東來大鬧中原,結果是敗在這五人的聯手圍攻之下,而且五人還使了詭計,因之此時聽他出言譏諷,都感到難以為情。

  無量神君惱羞成怒,陰沉沉地截口道:「中原的豪傑雖已死盡,庸碌之輩倒還剩餘不少,老夫一人先向你領教領教。」揮手一掌,遙遙拍擊過去。

  一陣狂毆應手而起,劃空呼嘯,連兩旁涼棚內的人也被震得耳膜齊鳴,嗡嗡作響。

  無量神君掌力如此雄渾,固足驚人,但盛名之下無虛士,眾人雖驚不奇,想那向東來明明是個手足俱廢之人,不知他如何抵擋。

  只聽一陣暴喝,恃立在輪椅兩旁的四個勁裝少年,倏一揮手,一片銀光似黑夜寒電,一閃而沒,無量神君那狂猛無倫掌力,頓時一分而二,打從輪椅兩側卷過,沙飛石走,威勢驚人!

  無量神君的目光何等犀利,就在那銀光一閃的刹那,業已看出四個少年每人手中執著一柄銀色小劍,那銀色小劍長約五寸,大小不同之處,就是顏色不同,光芒有異、

  那四個勁裝少年擋過一招,重又垂手而立,手中的小劍已隱失不見,神色之間,若無其事,一時之間,倒將幾個叱吒風雲,不可一世的魔頭鎮住。

  通天教主機警善變,微微一愣,頓時哈哈笑道:「恭喜恭喜,向施主的神奇絕藝已有傳人,武林朋友又可大開眼界了。」

  向東來將頭一搖,含笑說道:「憑他們這點微未之技,與中原高手爭長論短,那還差得太遠。」

  無量神君冷然道:「你既敢東來,總是有恃無恐,憑仗什麼,何妨抖露出來。」

  向東來不怒反笑,道:「不才已是癱瘓之人,雄心壯志,早已消磨殆盡,此番東來,不過了結幾樁瑣事,爭強鬥狠,再也休提。」

  無量神君先是一怔,繼而想道:這幾個小兒雖不足慮,看那樣子,卻也不易打發,勝之不武,莫要糟蹋了老夫的盛名。

  心念一轉,立即就著臺階退下,默然不語。

  只聽通天教主道:「向施主既無爭強鬥狠之心,即是敝教的嘉賓,但不知要了結什麼瑣事,若有相需之事,貧道定然效力。」

  向東來淡淡一笑,揚聲道:「第一,不才要解開金劍的秘密,以免曠世絕藝,隨同我這殘廢之人長埋地下……」

  通天教主大聲道:「仁俠居心,天下同欽,向施主的第二樁事呢?」

  向東來緩緩說道:「不才手中這個箱匣,內中藏著一件價值連城、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至寶。要尋一位有緣之人,舉以相贈。」

  他愈說愈奇,直將滿穀之人引得心跳耳熱,按捺不住,既想早一點揭開金劍之謎,又想瞧一瞧那箱中之物。

  但聽任玄冷嗤一聲,道:「一柄金劍、已是奇而不巧,我就不信,尚有更為奇巧的至寶。」

  向東來微微一笑,道:「天下之大,無奇不有。只是要人有福消受罷了。」

  週一狂道:「向東來,咱們對你說不上好啊!如此至寶,於嘛眼巴巴送人?」

  向東來道:「你怎知我贈送給誰,說不定我將他送給故交好友,藉以報答昔日的恩情。」

  此言一出,不由得眾人不信,霎時間,一道道銳利如箭的目光,齊向他手中那金色箱匣投去,似欲穿透到箱匣中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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