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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八


  玉鼎夫人雖然放縱不羈,也不便赤身裸體追敵,匆匆穿衣,眼睜睜地望著兩人一獸遠去。

  華天虹迸力追趕,非但不能追上前面的一人一獸,而且逐漸越拉越遠,不禁羞怒交迸,愈發不肯駐足。

  這浙東一帶沙岸少,岩岸多,奔了一程,忽然轉到一座下臨大海的山脊之上,目光到處,前面一人一獸竟已停下身來,搏鬥正激。

  華天虹暗忖:這雪兒當真了不起!

  轉念之下,舉步若飛,猛然沖了上去,口中大喝道:「雪兒賣力!」

  但聽那蒼老的婦人聲音道:「下海去賣力!」

  只聽那雪兒嘶嘶一聲咆哮,身形淩空翻滾,竟然被人擰著脖子扔下了懸崖,直向大海中落去。

  華天虹駭得驚哦一聲,猛地一刹腳步,急急拉住了身子。

  他深知異獸雪兒的神通,除非燕山一怪那種身手,稍次幾分的武功,絕難如此輕易地得手。

  凝目望去,兩丈之外站定一人,豈不正是一個白髮蕭蕭,手柱鳩頭拐杖,顫巍巍的灰衣老婦。

  只見那灰衣老婦杖頭拐杖一頓,怒喝道:「小混蛋!還不滾過來!」

  華天虹心中氣餒,道:「滾過來怎樣?」

  眼珠一轉,瞥見那雪兒業已游上岸來,正在懸崖下尋覓路徑。

  那灰衣老婦右手提著華天虹的衣衫,迎風一晃,道:「怎麼?打不贏,衣裳也不要了?」

  華天虹頰上熱辣未退,自知不是對方的敵手,暗忖:我拖延片刻,等向姐姐與雪兒到齊,再向她索還衣衫,只不知那《蚩尤七解》是否還在衣袋之內?

  心中在想,故意俯身穿著靴襪,趁機朝身後望去,口中漫不經意地道:「你年紀大大,我不與你動手。」

  那灰衣老婦臉上皺紋累累,牙齒似已落盡,看來總有九十高齡,只是精神墅釺,火氣似還不小。

  只聽她哼了一聲,鳩頭拐杖在地上一頓,道:「你下海去撈衣裳吧!」猛一揮手,將那長衫朝懸崖扔去!

  華天虹大吃一驚,只怕《蚩尤七解)尚在袋內,顧不得才穿一隻靴子,身形一縱,橫裡截了上去,大聲叫道:「衣袋中有……」

  但聽灰衣老婦嘿嘿一笑,道:「小混蛋!我得好好管教你!」

  也未見她晃身作勢,探手之間,一把抓到了華天虹腰際,將他挾在脅下,風馳電掣而去!

  華天虹衣衫未曾搶到,腰眼一麻,身子頓時軟綿綿的,半絲氣力也施展不出,耳聽玉鼎夫人遙遙叫了一聲,耳畔呼呼風響,眼下恍恍榴榴,連身外的景物也看不清楚,有心運氣自解穴道,一口真氣始終無法凝聚。

  那灰衣老婦奔行之快,無與倫比,直奔西方,也不管有路無路,縱高伏低,如履平地。

  約莫馳行了兩個時辰,那灰衣老婦始才歇下足來,將華天虹往地上一扔,走到一塊大石之旁,緩緩坐了下去。

  華天虹頭暈眼花,停了半晌,始才定下神來,手足一伸,發覺穴道已解,即忙翻身站起,打量四周的景物。

  但聽那灰衣者婦喝道:「跪下!討打麼?」

  華天虹心頭發慌,雙膝一屈就待跪下,忽又膽氣一壯,胸膛一挺,一揖到地,陪笑道:「姥姥是誰?小子是不跪壞人的。」

  那灰衣老婦雙眼一翻,拐杖一頓,喝道:「小色鬼!你是好東西?再不跪下,我給你老大一個耳刮子!」

  華天虹暗暗忖道:縱是燕山一怪,也不能輕易打著自己,這老婆婆好生古怪!

  他心虛膽怯,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,口中道:「姥姥這一把年紀、只要不是壞人,小子理該跪下。」

  那灰衣老婦嘴巴一癟,哼道:「刁滑無賴,簡直是個小潑皮!」面龐一轉,望向他處。

  華天虹見她似在想心事,於是悄悄地站了起來,那灰衣老婦猛一轉面,怒聲道:「你是當真討打?」

  華天虹陪笑道:「老人家……」

  但見人影一晃,那灰衣老婦一耳光刷了過來,華天虹急忙腰肢一擰,朝一側疾地縱去。

  那灰衣老婦似是早已算定華天虹的退路,手掌落處,不偏不倚,啪的一聲,清清脆脆,一耳光拍在華天虹的右頰之上,打得他兩眼直冒金星,一連竄出四步。

  灰衣者婦行動如風,耳光打過,霎時好端端的坐在原處,冷笑道:「小混蛋,你那老子見了我也服服貼貼,你有多大的氣候,竟敢在我面前逞能,趕緊跪下,否則我活活打死你!」

  華天虹怔了一怔,雙膝一屈,跪了下去,哭喪著臉道:「我早知姥姥是一位前輩尊長,否則的話,小子哪有命在?」伸手一撫臉頰,但覺滾熱燙手,幸而猶朱腫起。

  那灰衣老婦冷冷一哼,道:「小無賴!」頓了片刻,倏地雙眼一翻,哼聲道:「你自己講吧!下次還沾花惹草,撩撥女人麼?」

  華天虹齊耳根一片通紅,道:「小子冤枉……」

  灰衣老婦鳩頭拐杖一頓,喝道:「混帳!無風不起浪,你若堂堂正正,人家會死皮賴臉麼?」

  華天虹聞言一忖,暗想:這話也有道理,物必自腐,而後蟲生,我若規規矩矩,別人縱然有意,也不好表露出來。

  轉念之下,不禁心神暗凜,整一整臉色,肅然道:「小子知錯,下次不敢對婦女隨和了。」

  那灰衣老婦臉上神色稍鼻,道:「知過必改,善莫大焉。饒你這一遭,下次再犯,就讓你娘來管教你,看她怎樣對付你?」

  華天虹雙目一睜,道:「姥姥識得我娘麼?」

  灰衣老婦冷冷說道:「廢話!」

  華天虹初次遇上剋星,心頭原甚氣悶,一聽這灰衣老婦是自己母親的故人,頓時倚歪就歪,擺出小輩的嘴臉,膝行幾步,涎臉笑道:「老人家,我娘如何稱呼您?最近期間,您老人家見過我娘麼?」

  豈料,灰衣老婦軟硬不吃,怒聲道:「少囉嗦,你提著腦袋作耍,幾曾記得母親?」仰臉一望夕陽,接道:「快去找點吃食,來饅了打折你的雙腿!」

  華天虹逐鹿江湖,獨當一面,儼然是俠義道新興勢力的主腦,今日莫名其妙地挨了兩記耳光,心頭實是光火得很,但他聰明剔透,能屈能伸,心感這灰老婦來歷有異,雖嫌以老賣老,對自己尚無惡意,心念幾轉,終於忍氣吞聲,反身疾奔而去。

  西南方有一片屋宇,看來是一座小鎮,華天虹疾奔了過去,跑了幾步,發覺自己左足穿著靴襪,右足光著腳板,跑起路來十分彆扭,索興將左腳的靴襪棄掉,赤著雙足,大步奔去。

  跑到鎮口,忽然記起自己身穿褻衣,長衫已落海中,身上一文不名,不禁暗暗發愁,忖道:沒有銀子何來食物,難道強搶硬奪不成?

  心頭自思自量,不覺將小鎮走了一遍,見這小鎮僅有一條街道,街道盡頭,有一座兼營酒店的客棧,暗忖:和尚吃八方,酒店客棧吃十方,既不能活潔餓死,少不得厚下臉皮,打一次秋風了,心念一決,昂然走了進去。

  門邊一個店小二,一見華天虹這副形象,不由雙眼一愣,道:「這一位……」

  這等市井小人,正是只重羅衣不重人,華天虹形象狼狽,令他狐疑大起,但瞧華天虹那副相貌堂堂,威風凜凜的氣概,刻薄言語,偏又不敢道出口來。

  忽聽一個響亮的嗓子道:「乖乖我的兒,敢情是偷香竊玉,正在上火的當口,那一位闖回來了!」

  哈哈之聲大起,一陣哄堂大笑。

  華天虹勃然大怒,循聲望去,右壁一張酒桌旁,坐著三個肩背長劍的中年道人,講話的正是居中那個道人,滿堂笑聲,也以三人最響。

  只聽下首那道人接口笑道:「五師兄果然高明,頰上還有五個爪印哩!」

 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,哈哈之聲,垢耳欲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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