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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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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純孝之人,萬事以母親為重,想到此處,對神旗幫的恨意,頓時加了幾分,對眼前這美豔如仙的少女,也感到無法容忍。 白君儀見他久不開口,只得轉過臉來,道:「昨夜我反復徽詳,業己想出你問話的真意……」 華天虹濃眉一,軒,道:「什麼間話的真意?」 白君儀靜靜地道:「你問我是否有人至總堂找你,我知你指的是誰。」 華天虹道:「誰?」 白君儀道:「你爹爹已死,只有你娘一個親人,我看你神態很是焦急,定是擔心你娘到神旗幫的總堂尋你。」 華天虹心神一凜,冷冷說道:「我母親武功蓋世,倘若到了大巴山內,你們都得小心一點。」 忽聽小靈嬌聲笑道:「喲!華夫人那麼厲害,我倒想見識一下。」 白君儀冷冷望她一眼,端起酒杯,向華天虹舉了一舉,華天虹也有點模糊,分辨不清與這絕色少女是友是敵,當下端起酒杯飲了一口,心頭已有離去之意。 但聽白君儀道:「你爹娘武功之高,那是眾口交譽的事,不過雙拳難敵四手,神旗幫內高手如雲,你娘果真涉險,只怕難以安然而退。」 華天虹心頭怔忡,只有他一人知道,華夫人內傷沉重,武功無法施展,但他哪敢講出口來,只是強笑一聲,道:「你們神旗幫膽敢倚多為勝,對我母親無禮,我也懶得去找旁人,就拿你白君儀出氣,以牙還牙,以爪還爪,新債舊債,全都算在你的頭上。」 白君儀冷冷一哼,道:「你趁早將我殺了,否則我返回辰州,先殺秦白川的家小。」 華天虹怒聲道:「難道我不敢殺你——」但他突然感到,她的語調中有一股悲苦意味,與從前那種傲氣淩人的情勢完全相反,不禁大感迷惘,如墮五里霧中。 白君儀神情萎頓,看來病忻慪的。她垂目望著酒杯,出了半晌的神,忽又抬起目光,朝華天虹臉上望去,那兩點清澈似水的明眸中,隱隱泛出幽怨之色。 華天虹愈來愈感迷惑,覺得白君儀的神情大異往昔,非但沒有從前那種淩人的傲氣,反而有一種溫柔婉蠻、默默無言的情意。他想了一想,不禁大感惶惑。他端起酒杯,慌慌張張道:「在下奉陪幾杯,姑娘若無指教,在下就告辭了。」 白君儀聞言,舉杯就唇,吸了一口,心不在焉道:「傳說大夫人很美,是麼?」 華天虹未曾想到她有此一問,愣了一愣,點頭道:「家母是很美的。」 白君儀道:「秦碗鳳呢?比起大夫人怎樣?」 華天虹微微一笑,道:「一個大人,一個孩子,那要如何比法?」 要知華夫人本是國色天香,眼前雖然年近四十,依舊不失美人形態,秦碗鳳不過文秀端莊,不屬美貌紅顏之流,就美而論,確難與華夫人比擬。不過,對華天虹來講,一個是自己至愛的母親,一個是最為親密的朋友,在他心目中,兩人均是完美無瑕,不可冒讀之人,他當然不願加以比較。 忽聽小靈笑道:「咱們的小姐,比起大夫人怎樣?」 白君儀黛眉一蹩,怫然道:「你語無倫次,休得多話。」她面龐一轉,朝華天虹道:「我性子孤僻,沒有至交好友,成日與這丫頭相對,將她慣得一點規矩沒有了。」。 華天虹含笑道:「小孩子講話,不傷大雅也就夠了。」見她一雙美眸凝注自己,尚在等待下文,他只得微微一笑,接道:「姑娘莫怪,家母如當空皓月,姑娘如苑中的花朵,雖然同是美好,卻無法相互比較。」 若在往日,白君儀聽了此言,未必感到順耳,此時卻毫無不愉之感,堯爾一笑,道:「我這蒲柳姿質,怎能與大夫人相提並論,只怕連你那碗風姐姐都比不上哩!」 小靈接口道:「秦碗鳳有什麼好看,比小姐一半也比不上!」 白君儀目光一閃,在華天虹臉上一掃,笑道:「女大十八變,也許秦碗鳳變得比我美上十倍了。」 華天虹微微一笑,暗道:「女人也怪,不管品德,不論文武,當求美色勝人。」 他起身離座,拱身道:「在下另有要事,改日再向姑娘討教。」 白君儀臉上,剛剛才有幾分歡愉之色,見他要走,霎時又黯淡起來。 華天虹聰明絕頂,年紀輕輕,卻有察顏辨色之能,見她意興蕭索,忽忽若失,不禁暗暗想道:這女子雖驕橫自大,行事偏激,若就潔身自好而論,倒也難能可貴。 他轉念之下,不覺泛起一片憐惜之感,道:「今日晨問,任玄命人向我役帖,我須向他索取一樣藥物,因而答應回拜。」 白君儀悠悠說道:「那是昨晚間的事,你大概要往一元觀一趟?」 白君儀心高氣做,丟苔眾生之內,本無她所矚目之人,但與華天虹相識後,逐漸為他那不同凡俗的英雄氣概所傾倒,芳心之內,早已暗暗生出愛慕之意,這一股傾慕之意,乃是逐漸孕育而成,較之一見鍾情的情意,猶要深刻十分。 這一片情感,自兩人相識之時肇始,至黃河岸上,華天虹吞食「丹火毒蓮」自盡之時形成,但是為時已晚。當白君儀覺出,自己心田深處藏了一個男人的影子,終生難以抹去時,華天虹已死,秦碗鳳與宗氏三虎業已南下了。 當華天虹再出江湖、曹州「跑毒」的消息傳至大巴山時,白君儀的芳心之內,說不出是喜是憂。她感到急於要見此人,但知兩人有一段無法抹煞、難以彌補的嫌隙。那嫌隙好似一條鴻溝,將二人分隔在兩旁,永遠無法接近。她心頭實是萬分悲苦,但除了暗自傷懷,引咎自責外,還不能厚下臉皮,傾吐心頭的衷曲,倘若不論往事,她也足堪憐憫了。 華天虹雖不十分了然,但能瞧出白君儀態度大變,反敵為友之心,絲毫不加隱晦。他覺得尷尬,一時間,舉棋不定,竟左右為難起來。那小靈胸無城府,見華天虹要走,白君儀有挽留之意,頓時拉住華天虹的膀臂,拖他坐下,笑道:「你好生無禮,咱們小姐的話尚未問完哩!」 華天虹苦苦一笑,重又坐下,這一次小靈沒有規矩,白君儀視若未睹,亦不講話。 忽聽一陣步履之聲,那酒樓的執事領班領著一個白衫少年,由小徑上走了過來。 小靈雙目一睜,道:「谷公子也到曹州啦!」 白君儀一瞧是穀世表,兩道黛眉頓時一皺,美眸一轉,迅即向華天虹望去。 穀世表早已看清了亭中的三人,這時疾走幾步,踏入亭中,朗聲笑道:「賢妹好啊!不聲不響就走了,趕得愚兄好苦!」 白君儀暗暗慧怒。此時此地,她實不願有人打擾,又恐華大虹不悅,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,兩道訪惶無主的目光,重向華天虹臉上望去,似是要看他的臉色行事。 華天虹目光一閃,朝穀世表望了一眼,暗道:我正想告退,你來得恰是時候。他起身離座,及待再次向白君儀告辭。 忽聽小靈笑著道:「谷公子,這一位就是昔日的皇甫星公子,如今大名叫做華天虹,是曹州響噹噹的人物哩!」 谷世表早已看出華天虹是誰。這時雙眉一揚,故意朝他從頭至腳打量一眼,刷地一聲,打開摺扇搖了搖,笑道:「大難不死,必有後福,小子搖身一變,果非昔日吳下阿蒙!」 華天虹胸懷大志,時時以誅滅群邪、重整武林為念。他所耿耿於懷的,乃是無量神君、白嘯天、任玄、及那通天教主等絕世的魔頭。似穀世表這等身份武功之人,他實未曾記在心上,但見穀世表那副趾高氣揚、目中無人的模樣,也不禁怒氣上沖,憎惡之念油然而生。 谷世表苦戀白君儀,雖無進展,卻未斷絕希望。此時他忽見華天虹與白君儀化敵為友,白君儀對自己神情冷淡,華天虹卻又一變而為玉面朱唇,風采奪人,恍若臨風玉樹,不禁妒恨交集,化作一股暴戾之氣,話猶未了,自往座中走出。 華天虹見他氣焰囂張,言行無禮,不由勃然大怒。轉念一想,又覺得此時與他動手,難免有爭風吃醋之嫌。當下他強壓怒火,袍袖一拂,離座走出。 白君儀芳心大急,暗道:今日之事,非得斬釘截鐵不可。絕了穀世表,大不了反臉成仇,兵戎相見,若是激惱了他,只怕今生今世,再無和好之日。 少女心,海樣深,尤其是白君儀這種心高氣做的女子,不動情感則已,一旦動情,縱然斧鎖相加,她也絕不回頭。這時心念一決,她立即閃身而起,追到華天虹身旁,道:「曹州有的是南北名廚,我陪你另找地方用飯吧!」 華天虹心神一凜,對她這種斷然態度,既感得意,又感到難以適從。他轉身立定,不知如何是好。 穀世表羞忿欲絕,猛然站起,厲聲道:「賢妹留駕,小兄這就走了!」 白君儀聞言,扯住華天虹的衣袖,兩人讓在道旁,等待穀世表走過。 穀世表是無量神君僅有的弟子,原來也是架騖不馴,目無餘子之人,只因愛上了白君儀的絕色容顏,才有幾分溫順耐性。此時他美夢乍醒,妒恨交迸,不覺回復了偏激狠辣,眶毗必報的本性。他走到二入身旁,倏地轉身站定。 白君儀見他神色不善,頓時臉色一沉,冷冷說道:「谷兄,你我道義之交,素無私人瓜葛,今日之事,谷兄若是顧全體面,最好不要旁生枝節!」 穀世表冷笑一聲,道:「世交兄妹,多年情誼,賢妹也太決絕了!」他目光一轉,朝華天虹陰沉沉一笑,道:「谷某奉師命至靖州尋仇,看在白家賢妹面上,將那一段梁子擱在腦後,事到如今,你小子該有一個交待了。」 華天虹暗暗忖道:此人私情在先,師命在後,倒也可笑。 忽聽白君儀怒聲道:「谷兄舊事重提,殊非男子漢行徑,秦家的梁子小妹頂下了,谷兄若有不平,只管向小妹叫陣!」 谷世表餘戀未息,還不願與白君儀決絕,但將華天虹恨入骨髓,勢必殺之而後快。這時,他冷冷一陣長笑,滿面譏曬道:「華天虹,你人是變得好看多了,但不知武功長進了幾許,表裡是否能相襯?」 見他那副惱羞成怒的樣子,華天虹啞然失笑,但是想起昔、日在靖州秦白川家內,捱了穀世表一記「九辟神掌」。幾乎斷送一條性命的事,也不禁大感得意,覺得那一掌之仇,簡直不用報了。 他雖然暗暗好笑,卻怕穀世表遷怒秦家老弱頭上,當下臉色一整,道:「久聞無量神君言出必踐,最守信諾,你是他的衣缽弟子,理當不墮師門風範……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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