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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


  皇甫星正色道:「我如此作為,乃是因為自己時時都有死的可能,你們一家三口,全是不畏強梁,不惜身家的好漢!」

  說著走將過去,在三人身上略一推拿,解開各人被點的穴道。

  「無牙虎」宗老婆子目光灼灼,將皇甫星看了個夠,瞪眼問道:「你與神旗幫的頭子有仇有怨?還是有親有故?」

  皇甫星截口道:「時日匆促,咱們閒話少講。」說罷繼續講解掌法。

  自此以後,皇甫星日以繼夜,傳授宗氏三虎掌法。因見三人資質平常,學起來十分緩慢,故將彼等分作三班,輪流學習,每人所學的招術變化各不相同,如此每人學三十餘式,負擔較輕,不致遺忘,也可輪流休息,但也教了二三十天。

  車抵黃河,三人才合力將一招掌法學會。

  皇甫星已將家傳的內功心法教與了三人,見車已停下,立即躍出車外,朝敖三將手一拱,道:「敖兄,咱們相識也不算短,彼此間幸無仇隙,就此別過,有緣再見吧!」

  敖三躍下車座,笑道:「公子爺就渡河麼?」

  皇甫星點了點頭,道:「我身有急事,不再多敘,咱們就此別了。」他轉身走下岸去。

  敖三奔入車內,取了幾錠金子,追上前去,道:「無錢難以行路,這原是各地分堂孝敬公子的,公子帶上少許吧!」

  皇甫星一笑接過,見宗氏三虎跟在一旁,於是留了一錠,其餘的交到「無牙虎」宗老婆子手內,宗老婆子接過,一言不發,揣入懷內。

  三人下了渡船,過了黃河,上岸之後,皇甫星轉身立定,朝宗氏三虎道:「大河以北,不是神旗幫的地盤,三位不如就在北方落腳,三年五載之後,再回家鄉不遲。」

  「亡命虎」宗遼聞言一怔,道:「怎麼?公子爺趕我們走啦!」

  皇甫星也是一怔,道:「咱們偶然聚首,道義相交,豈能永遠走在一處?」

  忽聽「無牙虎」宗老婆子大聲道:「宗氏三虎撿回的性命,反正無家可歸,如今是跟定公子了。」

  皇甫星神情一愕,道:「那怎麼成?我還有要事待辦,而且前途多難,不願拖累三位。」

  他本來傷勢未曾痊癒,這一月來晝夜傳武,宗氏三虎輪流睡眠,他卻日夜勞累,幾乎目未交睫,拖到如今,內傷仍然未愈,人卻兩眼深陷,憔悴不堪,連講話也有點氣喘了。

  宗氏三虎全是性情中人,先前未曾深思,如今見皇甫星果真毫無所求,傳藝出於恩惠,不覺全是一呆,熱淚盈眶,潸然淚下。

  皇甫星狠定心腸,將手一拱,道:「三位珍重,咱們就此分手了。」

  「亡命虎」宗遼倏地毅然道:「宗氏三虎並非報恩,僅是敬佩英雄,公子若不嫌棄,我們一家三口捨命相隨,雖死無憾。」

  皇甫星大受感動,眼眶一熱,道:「多謝三位的好意,我自身難保,不願連累三位,將來若有相需之處,再來相請各位。」

  「亡命虎」宗遼道:「公子爺目下奔往哪裡?」

  但聽「無牙虎」宗老婆子怒聲道:「老頭子哪來恁多廢話,跟在後面不就得了?」

  「亡命虎」宗遼聞言,果然不再言語。

  皇甫星暗暗忖道:「這一家人生性耿直,全憑意氣用事,我若不講清楚,他們定然直跟到底,那可壞了我的大事!」

  心念一轉,急忙向宗遼正色道:「老丈請想,我不辭辛苦,將武功轉授給三位,到底為了什麼?」

  「亡命虎」宗遼聞言,想了一想道:「是了,公子嫌我們的武功太淺,跟在身旁,有礙手腳。」

  皇甫星聽他未曾說著要點,但也不予反駁,將頭一點,道:「這麼說也對,我此行須得保持隱秘,成群結隊而行,只怕難以成事。」

  「亡命虎」宗遼愣了一瞬,倏地僕身拜了下去,宗老婆子和「不嘯虎」宗浪跟著跪下,皇甫星駭了一跳,匆匆跪下一拜,轉身疾步離去。

  他少小離家,根本不識路徑,擺脫宗氏三虎後,向路人打聽了北上的途徑,直往雲中山奔去。

  路上行了十餘日,這天傍晚,進入雲中山內。

  入山之後,他對「落霞山莊」的記憶越來越是清晰,這時一面趁月奔跑,一面暗暗祝禱道:「爹爹在天之靈,保佑那『丹火毒蓮』尚在原處,孩兒取到毒蓮,好替娘醫病,恢復她老人家的功力,再替爹爹報仇雪恨……」

  他口中喃喃祝禱,不覺奔到了一座谷口,仔細一打量形勢,心中已無疑意,知道故居「落霞山莊」,就在這座深谷之內。

  此時新月初上,照得谷中甚為明亮,皇甫星奔了一陣,突然警覺不對,忖道:「谷内樹木整齊有條,道路如此潔淨,連亂石雜草也不見一點,瞧這情勢,咱們的故居已被人盤踞了。」

  他念頭一轉,立時隱蔽身形,在壁旁樹後閃掠前進。

  將至莊門,忽見燈光閃耀,他暗暗一凜,想道:「我家的莊園果然被人占了,瞧這燈火繁密的樣子,莊中的屋子似是有增無減,嗯!山西是風雲會的地盤,俠義道中的人不會盤踞咱們的屋子,等閒的黑道人物,亦無膽子住進落霞山莊,這鳩占鵲巢之人,必是風雲會中的重要角色!」

  想清了厲害,他立時閃向莊左,小心翼翼潛入莊內,但見山石花樹,回廊曲檻,景物依稀都是兒時所見的模樣,當下避開燈光,朝莊後閃去。

  他記得清楚,父母和自己的起居處都靠近莊後,那株「丹火毒蓮」就養在父親的臥室後面,他暗暗想道:「取蓮事大,不管是誰佔據咱們的莊院,我取了毒蓮就走,其餘的事以後再講,省得節外生枝,誤了娘的大事。」

  前莊不時有人走動,他暗暗留神,發覺所見之人都會武功,大部分身手不弱,迥非一般江湖走卒可比,心下警惕更深,步步為營,不敢絲毫大意。

  他年紀雖幼,卻是深知大體,這時撇下一切小事不管,專心一志去取毒蓮。

  仗著熟悉地勢,終於潛到了那養蓮之處,他躲在暗中一瞧,不禁心頭狂喜,難以抑制。

  原來那「丹火毒蓮」好端端地養在原處,黑黑挺起,仍是昔日那樣,不過,窗內有燈光射出,正好照在蓮池上面。

  凝目望去,只見房中坐著一個二十餘歲的男子,那人面貌不惡,身穿白緞子繡金花的長衫,手中捧著一個茶碗,正在獨自品茗。

  皇甫星暗暗盤算,忖道:「不知此人的武功如何,我是冒險強取,抑或等他就寢之後,再悄悄下手?」

  他自思自量,覺得一舉不成,二次就更為難了,事關重大,還以慎重為好。

  心念既決,他就在一棵老槐樹後藏好,安心等待,不作冒險之想。

  過了片刻,見到兩名青衣少女捧著託盤走進房內,將盤中的酒菜擺在桌上,朝那白衣男子襝衽道:「啟稟公子,酒菜已經齊備,還有吩咐麼?」

  只聽那白衣男子道:「告誡他們,任何人踏入後莊一步,殺無赦!你們也得注意,未得傳喚,不許走近,有人膽敢窺視,我挖出他的眼珠!」

  那兩個青衣少女齊聲稱喏,雙雙退出了房外,皇甫星隱在暗中,心下奇道:「這是幹什麼,瞧一下便得挖眼珠?」

  過了片刻。那白衣男子開始蹀躞不安,負手在房中來回走動,不時探首窗外,四下張望一眼,皇甫星恍然大悟,明白他是在等候人來。

  倏地,彈指聲響。

  那白衣男子驀地閃到窗前,驚喜道:「玉妹,你再不到,小兄可要急死了!」

  皇甫星抬眼一望,不禁背上直冒冷汗,原來一條俏生生的人影,正站在自己頭頂的樹枝上面,那樹枝紋風未動,皇甫星藏在樹後,竟然不知樹上人是何時來的,那白衣男子撲到窗前的身法,也令皇甫星心驚,知道自己遠遠不如。

  忽聽一聲輕笑,香風過處,樹上人已飛身進入房內,那樹枝確實未曾晃動。

  皇甫星暗暗贊道:「好輕功!」轉眼望去,房中多了一位體態婀娜,一身紫衣的女子。

  那女子臉上蒙著一塊紫色紗巾,看不出相貌年齡,皇甫星正感奇怪,白衣男子業已伸手去解蒙面紗巾,笑道:「玉妹放心,我早已傳下嚴令,後莊只留幾個婦女,而且未奉傳召,絕不敢過來偷窺。」

  說話之間,他已將蒙面紗巾解下,皇甫星躲在遠處,忽然感到眼前一亮!

  原來那紫衣女子年紀不過十八九歲,杏眼桃腮,豔媚入骨,堪稱人間的尤物!

  白衣男子解下紗巾之後,兩人作了一下親昵的舉動,皇甫星趕忙閉上眼睛。

  那二人糾纏了一陣,接著相視一笑,牽手走到桌邊,雙雙坐下,飲酒談心。

  皇甫星暗暗想道:「這是旁人的男女之私,我不該偷看,也不該偷聽。」

  他是至誠君子,決定不看不聽,當真就雙目一閉,手指堵住耳朵,潛心內視,不起絲毫雜念。

  過了片刻,他睜目瞥上一眼,見那二人依舊在飲酒言笑,於是重將眼睛閉上,捱了一陣,想那二人該吃完了,睜眼一瞧,不禁臉上一紅,原來二人酒酣耳熱,失了規距,那紫衣女的羅衫已被褪脫一半。

  他年紀尚輕,又在深山之內長大,對這等事不甚了了,但是看入眼內,亦感到十分羞恥,當下忙又將眼閉上,但覺耳朵塞得過久,不甚舒服,那知手指一松,頓時淫聲滿耳,張眼一瞧,更為討厭,忙又將耳塞住,詛咒道:「不要臉!窗門也不關上!」

  捱了良久,忍不住重又張眼一望,但見衣衫狼藉,那男女二人卻已不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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