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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五


  錢濤指指身旁一名兩鬢斑白、面色紅潤的老人,道:「這位就是我們神衛營的申統領,你趕緊過來參見吧。」

  王長貴當場楞住,所有的人都同時僵在那裡,連車中的哭泣聲均已截然而止。

  「鏘"的一聲,錢濤隨手一甩,那柄捕刀剛好還進王長貴懸在腰間的刀鞘裡,顯然是有意提醒他。

  王長貴這才如夢乍醒,慌忙跪倒下去,畢恭畢敬道:「德安縣搞頭王長貴,叩請大人金安。」

  身後那班衙役也慌裡慌張地滾下馬來,一齊跪在地上,一旁的馬五等人也不得不跟著矮了半截。

  申公泰好像很滿意地點點頭,淡淡道:「你們都給我站起來回話!」

  每個人都乖乖地站了起來,但身子卻一個個彎得像大蝦一樣。

  申公泰緩緩道:「這是怎麼回事兒?簡單扼要地報上來!」

  他一口京腔,慢慢道來,聲調尖銳,威儀十足。

  王長貴戰戰兢兢道:「啟稟大人,這兩人是朝廷久緝不到的要犯,直到昨天才發現藏匿在本縣境內。圍捕之前,也不知何以走漏了風聲,這兩人竟攜帶家小細軟,連夜逃出縣城。幸虧小的發覺得早,否則又被這兩個點子溜掉了。」

  申公泰道:「喔,你處理得很好,碰到這種事,一定要就地解決,以絕後患。」

  王長貴連道:「是是是。」

  申公泰看了看那幾輛篷車,又朝遠處那兩具屍體瞄了一眼,道:「活的你帶回去交差,死的就地掩埋。這種場面,可絕對不能落在老百姓眼裡。」

  王長貴遲疑道:「這個嘛……」

  錢濤截口喝道:「什麼這個那個!有申大人的吩咐,你還怕回去沒法交代嗎?」

  王長貴大聲吩咐道:「挖坑,埋人,快!」

  十幾名衙役齊聲一諾,倒也很有點氣勢。

  應諾聲中,其中兩人很快便從篷車下找出兩把鐵鍬,往馬上的同伴手中一拋,兩匹快馬飛也似的沖了出去。

  申公泰瞧得連連點頭道;"你這批手下選得很不錯,做起事來倒也乾淨俐落。回去車上的細軟和那二十兩黃金你可不能獨吞,可要好好地打賞他們。」

  王長貴身子又彎成了一隻大蝦,臉孔漲得如同紅布一般。

  申公泰得意地一陣奸笑,突然喚了聲:「王頭兒!」

  王長貴一驚,道:「小的在。」

  申公泰話題一轉,道:「這兩天地面上怎麼樣?還平靜吧?」

  王長貴道:「托大人洪福,最近倒是沒有什麼大案子。只是自從浪子胡歡那件事傳出之後,江湖人物個個都往崇陽趕。本縣是通往崇陽的必經之路,這幾天難免有些緊張。」

  申公泰沉吟著道:「有個姓汪的丫頭,可曾經過這裡?」

  王長貴一怔,道:「大人指的可是汪大小姐?」

  申公泰哼了一聲,算是作了回答。

  王長貴忙道:「回大人的話,聽說汪大小姐昨天一早已經離開新野,如果走這條路,也差不多應該到這裡了,不過據小的猜測,她們師徒路經此地的可能性恐怕不大。」

  申公泰道:「為什麼呢?」

  王長貴道:「汪大小姐第六個徒弟住在漢川附近,她應該走西邊那條路才對。」

  申公泰笑笑道:「你的看法跟你們錢大人剛好相反。」

  王長貴一呆,道:「錢大人的看法是……」

  申公泰道:「那些丫頭們為了避免被我們堵住,一定會走這條路,而且今天晚上極可能住在德安城裡。」

  王長貴大喜道:「小的正怕回程會出毛病,如今有各位大人同行,那就萬一無失了。」

  申公泰卻淡淡一笑,道:「可是我的看法卻跟你們完全不同,所以這趟德安不去也罷。」

  王長貴臉上立刻現出失望之色。

  申公泰突然輕輕道,"你也不必失望。我可以派兩個人護送你回去,不過這兩人的身價可高得很,你可不能虧待他們。」說完,脖子一昂,又是一陣奸笑,縱馬而去……

  那兩個挖坑的衙役手腳果然俐落,片刻工夫已挖了兩個半人多深的坑。

  左邊那具屍體突然睜開眼晴,道:「這個坑得挖得寬一點,'鐵鏘震關東'張一洞太胖,狹了裝不下他。」

  右邊那具屍體恨恨地吐了口唾沫,又道:「我叫他們用豬血,他們偏偏使羊血,髒腥死我了!」

  那挖坑的衙役道:「腥死總比被人殺死好,如果用豬血,早就穿繃了。」

  另一個衙役接道:「不錯。你別以為這批老傢伙們老眼昏花,其實一個比一個厲害。尤其是'碧眼神雕'錢濤,那老鬼不但工於心計,眼光更是高人一等,能夠把他騙倒可真不容易。」

  右邊那具屍體忽然道:「喂喂,你挖得太短了。『游龍劍』陳豪起碼比你我高出半尺有餘,你挖這麼短,叫他怎麼伸腿?」

  「鐵鏘震關東"張一洞從第一輛車查看到第三輛,他對車上的人倒不太注意,對東西卻盤算得很仔細,他想估計一下,這一趟他們兩人究竟可以撈多少。

  「游龍劍"陳豪倚馬撐劍而立,他的人高,劍也長,遠遠望去好像生了三隻腳。他默默地觀看四周的動靜,也等於在替張一洞把風。

  馬五不慌不忙地修整車輪,連看也不看那兩人一眼,直到張一洞走近第四輛篷車,他才突然站起來,向王長貴打了個眼色。王長貴馬上笑哈哈地趕上去,從杯裡取出一隻細而長的藍絨布盒,輕聲細語道:「大人請看,這便是前兩年太原府鄭財神失竊的那十三顆貓兒眼,據說最少也值十萬兩銀子。」

  張一洞一聽值十萬兩,急忙將鐵鏘往馬車旁一靠,小小心心地把盒子接過來。盒蓋一掀,晶光奪目,果然不是凡品。

  王長貴歎了口氣,道:「只可惜目標太大,實在吞不下去,否則……」

  張一洞忙道:「否則怎麼樣?」

  王長貴聲音更低道:「否則小的真想借花獻佛,乾脆拿它孝敬二位大人」

  張一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,忽然道:「你方才說這盒貓兒眼一共多少顆?」

  王長貴道:「十三顆?」

  張一洞由右數到左,又由左數到右,怎麼數都少了一顆,不禁詫異道:「怎麼只有十二顆?」

  王長貴道:「還有一顆鑲在盒子底下。」

  張一洞合起絨盒,反過來一瞧,果見晶光一閃,卻不見貓兒眼,而是一支雪亮的槍尖穿篷而出,閃電般刺進了他的胸膛。他想高聲大喊,但他的嘴巴卻已被王長貴從身後緊緊捂住。

  就在這時,一條紅衣身影已自最後那輛車中躥出,直撲"游龍劍"陳豪。

  陳豪久曆江湖,反應奇快,身形一轉,已閃到馬後,正待挺劍禦敵,卻發覺一根蛇鞭已然卷到,竟將他的腿和馬腿纏在一起。

  健馬驚嘶,前蹄趄起,陳豪的身體竟被倒吊起來。

  正在此時,紅衣身影已到,但見槍光一閃,已自陳豪背部直貫胸前。

  蛇鞭一松,健馬潑蹄奪出,陳豪卻躺在地上動也沒動,只兩眼狠狠地瞪著那紅衣女子,嘶聲道:「李豔紅,果然是你!」

  李豔紅輕輕拔出了槍,唉聲歎氣道:「陳大人,你的時間已不多,如有遺言請趕快告訴我,我負責替你帶到北京。」

  陳豪咬牙切齒道,"我……我……我只想咬你一口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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