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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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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故舊不相識 石寶山率眾漏夜渡江,直奔正北。直到淩晨時分,才在一輛牛車上發現了無心道長.牛車上載滿了稻草,無心道長以草為被,睡得正甜,系在手腕上的一隻酒罈已空,渾身酒氣彌漫,顯然是已經喝醉了。石寶山急忙將牛車攔下來,大呼小叫的喊了半晌.總算把無心道長勉強喚醒。 無心道長睡眼惺忪的瞧了石寶山一陣,才霍然撐起身子,道:「喲!這不是石總管麼?」 石寶山強笑道:「道長的興致倒不淺,一早就喝起酒來!」 無心道長忙道:「你不要以為我喝醉了,這一點酒還醉不倒我……我只是想睡一下。昨天一夜沒睡,我就知道那小子要開溜,他想把我甩掉,哼哼!門都沒有。」 他說起話來果然毫無醉態,而且眼睛也整個睜開,東張西望道:「你們有沒有把那小子追回來?」石寶山苦笑搖頭。 無心道長道:「要不要我告訴你他們準備去什麼地方?」 石寶山道:「正想請教!」 無心道長搖晃著空酒罈道,「有沒有人帶著酒?」四周沒有一個人吭氣,連馬都沒有一匹出聲,仿佛根本都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。 無心道長大失所望道:「沒有酒我還哪有力氣說話,你們請吧,我還想再睡一覺。」說著.身子朝後一仰,又把眼睛閉了起來。 石寶山哈哈一笑。道:「道長要喝酒還不好辦,沈府地窯的好酒有的是.只要能把二公子追回來,我包你十年都喝不完。」 無心道長神情一振,道:「十年?」 石寶山點頭道:「而且還得日夜加緊的喝。」 無心道長立刻抬手朝上指了指,道:「你們快點趕,大概還追得上。」 石寶山道:「北邊?」 無心道長道:「北京.他幾個月前就跟沈玉仙約好,難道她們都沒告訴你……」 石寶山沒等他說完,縱馬便走,其他人也急急揮鞭跟了下去。官道上登時揚起了一片煙塵,牛車又開始在煙塵中緩緩前行。無心道長也回復了原來的睡態,這次不但身上蓋滿了稻草,連頭都蒙起來,等於整個人都已埋在稻草中。蹄聲漸漸遠去,揚起的煙塵也已逐漸消失,趕車的莊稼漢依然不慌不忙的輕抖著韁繩慢慢的往前走。無心道長卻在這時悄然溜下了牛車,鬼魅般的竄進了路旁的一片樹林。但那片樹林的方向卻不是北邊,而在官道的正東。 無心道長穿過鋪滿落葉的小路,急奔一程,終於走上了平坦的東行大道。 大道上人來車往,行色都很匆忙,每個人都在埋頭趕路,甚至還有人邊走邊吃東西,好像連吃早飯的時間都不願耽擱。無心道長左手拎著空酒罈,右手撫著肚子。一面走著一面咽口水,那副又饑又渴的饞相,已完全表現在臉上。就在這時,突然有一輛篷車在他身邊停了下來。車簾尚未打開,裡邊已溢散出一股濃烈的酒香。無心道長不由自主的收住了腳.緊緊張張的盯著緊合的簾縫,只希望坐在車裡的是個熟人。簾縫一陣波動,一張肥肥的臉孔首先露了出來,笑嘻嘻的望著他,道:「沒想到在這裡遇上道長,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!」 無心道長猛吃一驚,道:「胡大仙?」 原來坐在車裡的竟是金陵沈府的財神胡仙。 胡仙這才將車簾整個挑起,道:「道長見了我,怎麼好像嚇了一跳?」 無心道長急忙打著哈哈道:「那倒不至於,我的膽子還沒有那麼小,一兩頭狐理還嚇不倒我。」 胡仙哈哈一笑。道:「至少你老人家也會感到有點意外,對不對?」 無心道長道:「那倒是真的……你一太早跑到這裡來幹什麼?」 胡仙道:「給你老人家送早餐啊!」 無心道長道:「你不要開玩笑了。如果真是為了給我送早餐,隨便派個人來就好了,何須你財神爺親自出馬?」 胡仙道:「那是因為石總管怕萬一把道長嚇跑,別人追不上你老人家。」 無心道長本來倒很想開溜,稍一盤算,不得不打消了念頭,道:「石寶山又怎麼知道我會走這條路?」 胡仙道:「石總管算無遺策。這等小事,如何瞞得過他!」 無心道長道:「可是他本身不是已帶著人往北邊追去了麼?」 胡仙道:「那不過是為了防範意外,不得不追追看。其實在這種時候,二公子怎麼可能朝北走?」 無心道長忙道:「那麼依石總管估計,你們那個寶貝公子應該到哪兒去呢?」 胡仙道:「當然是揚州……」 說到這裡,淡淡的笑了笑,又道:「二公子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,一品居的杜師傅向他頻送秋波。他怎麼可能不去看看。更何況揚州還有個孫大少!」 子夜過後,喧雜的瘦西湖畔逐漸靜了下來,最後的一點燈火也隔在一品居緩緩合起的大門中。凡是在湖畔討生活的人,幾乎都知道附近每天最後打佯的,一定是一品居。只要杜老刀手上的那盞燈一熄,這一天就算過去了。沈玉門當然知道的比誰都清楚。杜老刀一生令人推崇的事蹟很多,但其中最使沈玉門敬佩的,還是他的恒心,他每天打烊之後,必定親自查點門戶,從不假手他人,十數年來從未中斷過,即使臥病在床,也要讓徒弟們架著他走一圈,這幾乎成了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.所以沈玉門在等。 燈光開始移動,沈玉門的視線也開始模糊.雖然站在夜風中,但是仍然吹不散他內心的傷感.風很輕、夜很靜,湖水輕拍著靠在岸邊的畫航,不斷的發出相互撞擊的聲響。也不知過了多久,站在他身旁的紫丁香忽然道:「少爺,燈已熄了,我們要不要過去?」 沈玉門忙道,「等一等!」 拍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,道:「水仙,你的視力好,你仔細看看停在岸邊一共有幾艘畫艙?」 水仙數了又數,道:「一共十一艘,不過當中好像還夾著一隻快船。」 沈玉門皺眉道:「那就怪了.這個地方只能停那十一艘畫肪,其他的船隻,應該靠在那邊那個碼頭才對。」說著,還朝遠處指了指,好像對附近的環境十分明瞭。 水仙不以為意道:「也許這條船隻是臨時停一停,說不定等一會就開走了。」 沈玉門斷然道:「臨時停也不行。這是湯老爺子定出來的規矩,誰也不能破壞。」 紫丁香道:「湯老爺子是誰?」 水仙道,「鐵槳湯俊。」 沈玉門道:「不錯.這個人在揚州的勢力大得很.黑白兩道,絕對沒有人敢惹他。」 秋海棠突然開口道:「也許那條船是孫大少的。」 沈玉門搖首道:「孫尚香再跋扈,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。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,就算他老子『五湖龍王』親臨揚州,也得對湯老爺子禮讓幾分。」 秋海棠道:「這麼說,恐怕就只有一種可能了。」 沈玉門道:「哪種可能?你說。」 秋海棠道:「那條船鐵定是湯家自己的。」 沈玉門道:「錯了.湯老爺子是個很有原則的人,從來不破壞自己定下來的規矩。記得有一年他有個門人曾經為了一時方便,臨時把船停靠在這個碼頭上,事後連腿都被湯老爺子給打斷,直到現在走起路來還一拐一拐的呢!」 秋海棠驚訝的望著他,道:「少爺怎麼會對揚州的事知道得這般清楚?」 紫丁香即刻道:「這還用說,當然是孫大少告訴他的。」 沈玉門笑了笑,沒有吭聲。 水仙忙道:「少爺莫非認為那條船有問題?」 沈玉門道:「有沒有問題我是不知道,我只知道它靠的不是地方,何況又剛好是一品居的正對面。」 水仙沉吟著道:「總不會是青衣樓的腿已伸進了揚州吧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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