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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


  石寶山道:「什麼方法,夫人請說!」

  秦夫人道,「除非我們把沈二公子留下來,以他一命來換取我們全家幾十口的性命……」

  泰岡截口道:「住口!我寧願死在青衣樓手上,也不能做個不仁不義之徒。」

  秦夫人道:「我的想法卻跟你不同。你我死不足惜,可是年邁的父母何辜?幼小的子女何辜?他們既沒有受過沈家的恩惠,跟沈家也沒有交情。他們為什麼要平白無故為沈家而死?」

  秦岡沉默,所有的人也都聽得啞口無言。房裡登時變得死一般的沉寂。

  沈玉門卻在這時忽然道:「好,就把我留下來吧!我一條命能換幾十條命,倒也划算得很!」

  水仙立刻尖叫道:「不行!你這條命跟別人不同。就算幾百條命,也絕對不能跟人換。」

  石寶山也哈哈一笑道:「這個方法末免太離譜。別的事都好商量,唯有這件事,實在難以從命。」

  秦夫人道:「為什麼?連沈玉門自己都願意留下來。你們做下人的,還有什麼理由從中作梗?」

  石寶山道:「理由很簡單,因為沈二公子的命,已不屬於他本人了。」

  秦夫人道:「哦!這倒怪了。他的命不屬於他本人,又屬於誰呢?」

  石寶山道:「屬於整個中原武林,因為武林中已經不能沒有他。」

  秦夫人道:「笑話。我們秦家也是武林中人,如果沒有他,我們的日子只會過得更好。」

  石寶山笑了笑道:「那當然。至少你不必偷偷的派兩個丫環去行刺一個身負重傷的朋友。」

  水仙接口道:「而且還在酒裡下了毒。幸虧我們少爺的鼻子還管用,否則早就一命歸天了。

  此言一出,非但石寶山聞之色變,一旁的秦岡更是跳了起來,抬手指著秦夫人,叫道:「你怎麼可以使用這種卑鄙的手段?你不是一向最厭惡使毒麼?」

  秦夫人挺胸道:「不錯,我是厭惡使毒,也厭惡殺人,可是為了保護家小,再厭惡的事我都肯做。」

  秦岡搖著頭,道:「你變了,你完全變了。」

  秦夫人道:「再不變,我們秦家就完了,你難道還不明白麼?」

  秦岡繼續搖著頭道:「我們秦家已經完了。方才那一劍我沒刺下去,就已經註定今後武林中再也沒有我『一劍穿心』秦岡這號人物了。」

  秦夫人道:「那也未必,沈家並不能代表整個武林。只要不得罪青衣樓,我們秦家照樣可以混下去。」

  秦岡仍在不停的搖頭,挺拔的身形忽然蜷了下去,臉上也失去了過去那種英姿煥發的神采,仿佛陡然之間老了下來,看上去至少蒼老了十年。

  秦夫人終於有些傷感道:「其實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,我總不能眼看著你把辛苦多年創下的基業毀於一旦,希望你不要怪我才好。」

  秦岡歎了口氣,道:「我不怪你,怪只怪沈玉虎死得太早。如果他不死,青衣樓的聲勢絕對不可能擴張得如此之快。你也就不至於做出今天這種不顧道義的事了,你說是不是?」

  秦夫人黯然道:「不錯。」

  秦岡揮手道:「你走吧!帶著你的人回你的娘家去吧!我卻要留下來。我秦岡雖然懦弱無能,但我卻不伯死,我倒要看看青衣樓能把我怎麼樣!」

  秦夫人也深歎一聲道:「走不掉的!如果能夠一走了之,我也不會下手暗算一個身負重傷的人了。如今我們只剩下一條路,想活下去,就得把沈玉門留下來,否則就算逃到天涯海角,青衣樓也絕不會放過我們的。」

  秦岡冷笑著道:「你以為憑你就能把人家留下來嗎?」

  秦夫人道:「還有你,只要我們同心協力,總還有幾成勝算。」

  秦岡道:「很抱歉,這種事,我不能幹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,陡然將地上的一柄長劍踢到她腳下,道:「這是劍,你有本事,你就把他留下來吧:」

  秦夫人楞住了,一旁的石寶山也怔怔的站在那裡,動也沒動。

  秦岡含著眼淚,遙遙朝著沈玉門拱了拱手,道:「沈二弟。我對不起你,你多保重吧!」

  說完,轉身出房而去,似乎所有人的生死,都已與他無關。就在他剛剛離去的那一刹間,緊閉著的窗戶忽然被人推開,只見兩名沈府手下越窗而人,匆匆把床上的沈玉門抬起來就走。水仙也跟著跨上了窗臺,想了想又退回來,不慌不忙的將床上那床嶄新的被子卷起,往腋下一夾,又向秦夫人揮了揮手,才擰身躍出窗外。

  秦夫人這才慌裡慌張的拾起了長劍。對準石寶山微微鼓起的肚子就刺。

  跪在門外的那些秦府子弟,也同時站了起來,個個兵刃出鞘,顯然都決心要與秦夫人共進退。

  石寶山忽然閃身揚手,大聲喝道:「夫人且慢動手,在下還有話說。」

  秦夫人停別道:「你還有什麼遺言?」

  石寶山笑哈哈道:「夫人言重了,秦、沈兩家一向友好,何必傷了和氣!」

  秦夫人抖劍呵叱道:「有話快說,少跟我拖時間!」,

  石寶山臉色一寒,道:「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話。你如果不想有太多傷亡,最好是追得慢一點,做給青衣樓那批眼線看看也就夠了。」

  他一面說著,一面巳退到窗口,話一說完,人巳失去了蹤影。

  秦夫人楞了好一會,才長劍一揮,喝了聲:「追!」

  車馬一陣疾馳之後,終於漸漸饅了下來。秦府那些驚心動魄的追殺之聲已不復聞,能夠聽到的,只有遠遠跟在車後的幾匹馬蹄聲響。沈玉門撩起了車簾,朝後望去。車後只剩下了四匹馬,包括跑在最前面的石寶山在內。

  沈玉門道:「還有三個人呢?到哪裡去了?」

  坐在旁邊的水仙笑盈盈道:「你不要擔心,他們很快就會趕上來的。」

  沈玉門道:「真的?」

  水仙道:「當然是真的。」

  沈玉門道:「好,停車,我們等。」

  水仙臉上的笑容馬上不見了,急急喊了聲:「少爺……」

  沈玉門不容她說下去,便已大聲喊道:「停車!停車!」

  馬車登時停了下來。石寶山也自後面疾趕而至,問道:『出了什麼事?」

  水仙探頭簾外,愁眉苦臉道:「少爺一定要等那三個人。你看怎麼辦?」

  石寶山淡淡道:「不必等了。到現在還不回來,我看是差不多了。」

  沈玉門逼視著水汕,道:「他說差不多的意思,是不是已經死了?」

  水仙只默默的點了點頭。

  石寶山卻已顯得很滿意道:「像今天這種情況,只死了三個人,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。幸虧秦岡還顧念過去的交情。否則的話,只怕死傷的人數還要多。」

  水仙道:「可不是嗎?誰也沒想到俠門出身的秦夫人,竟會做出這種事來:」

  說完,還幽幽的歎了一口氣。沈玉門也跟著歎了口氣,而且臉色顯得十分難看。滿身酒氣的毛森,這時忽然湊到車旁,笑嘻嘻道:「二公子,要不要再來兩口?」水仙嚇了一跳,急忙朝著毛森連使眼色。毛森卻看也沒看她一眼,雙手捧著酒囊,畢恭畢敬的送了上來。沈玉門居然沒有伸手,只冷冷的望著他,道:「你的同伴死了三個。你好象一點也不難過?」

  毛森道:「只要二公子平安無事,就算所有的同伴都死光,我也不會難過。」

  石寶山立刻接道:「這就是屬下等人的心意,所以務必請二公子多加保重。」

  沈玉門搖頭,歎氣,不聲不響的躺了下去,雖然傷口部位疼痛得要命,卻連吭也沒吭一聲。馬車又已緩緩的往前賓士,水仙也輕手輕腳替他蓋好被子。車身晃動,道路兩旁的樹木接連不斷的消失在車窗外。沈玉門終於閉上眼睛,在不知不覺間已沉沉睡去。也不知過了多久,馬車忽然又停下來,兩匹健馬也同時發出了一陣驚嘶。

  沈玉門一驚而醒,猛然坐起,不禁又捂著胸部發出了幾聲痛苦的呻吟。

  水仙急忙扶著他,道:「你快躺下,外面的事自有石總管他們應付,」

  沈玉門撥開她的手,只朝車外看了一眼,便急急撲向窗口,「嘔」地一聲,將肚於裡僅有的一點東西全都吐了出來。

  原來車外已躺滿了屍體。每具屍體的死狀那很滲,而且青一色的身著黑色勁裝,只有紮住褲腳的裹腿是白色的,但這時也幾乎都已被鮮血染紅。總之,一看就知道是青衣樓得人馬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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