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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九


  郭彤在床上輾轉翻動著,久久不能入睡。日間有關向陽君所發生的事情,他都知道了,心裡就像是包了一團火。

  他曾不止一次地企圖潛到向陽君住處去打探一下究竟,可總是提不起這個勇氣。現在,他終於下了決心,訣計去察看一下,如果對方真是受了重傷,倒是一個下手復仇的機會。

  他心裡這麼想著,悄悄披衣而起,攜上長劍,傾聽了一下,才拉開風門,閃身向外。

  一陣冷風襲過來,冷得他激靈打了一個寒顫,兩個耳朵痛得刀割般的難受。他順著廊沿下,往前邁進了幾丈,來到了通向前院一處月亮洞門。

  圓圓的洞門兩側,各插立著一盞高挑風燈,其中一盞已經被風雨熄滅了,剩下的一盞欲熄還燃,搖搖晃晃散發出一片昏黃光華。

  郭彤由於數次嘗過向陽君的厲害,深知對方絕非好相與,又因野鶴崔奇的警告,是以心中存下了戒心,一點不敢大意。

  他順著前院屋簷,悄悄地來到後院,認定了向陽君所居住的那間房屋,紙窗黑糊糊的,不見一些兒燈光,也許房間裡沒有人。

  正當他意欲向前襲近時,一隻手按在了他肩上:「小子,你還是少惹事吧!」

  說話的人聲音放得低低的,聲音熟得很,來者乃是野鶴崔奇。

  「老前輩,你也來……了?」

  「噓!」崔奇輕輕噓了一聲,小聲道,「來!」

  一轉身,順著廊下縱了出去。

  郭彤趕忙追上去,崔奇在前領著他拐了幾個彎,來到一個亭子,郭彤跟了進去。

  黑暗裡,能清楚看見崔奇那一雙光華炯炯的眸子。

  「小子,你想死麼?」

  「死?」郭彤莫名其妙地道,「怎麼回事?莫非那個向陽君沒有受傷?」

  「哼!」崔奇冷冷地道,「你好像知道的還不少呢?不錯,他是傷了,而且傷得還不輕!」

  郭彤怔了一下道:「既然如此,豈不是我們下手的好時機?」

  崔奇搖搖頭:「你真聰明,你想到的人家難道會沒想到?告訴你吧,姓金的小子,根本就不在房裡。」

  「那……房子裡沒有人?」

  「房子裡是沒有人,可是房子外面的人可就多了!」

  「房子外面?」

  郭彤情不自禁地笑了笑,實在不明白這位老前輩的語意。

  崔奇冷笑道:「這一點你就不明白了,你可知道如今官府急於捉拿向陽君之心,勝於你我?以此刻而論,在向陽君住處附近,早已埋伏了幹練捕快,還有火藥抬槍。你冒然前往,萬一把你誤認成向陽君,只怕你就難以保持全身了!」

  郭彤心裡一動,著實吃了一驚,暗忖好險,即使不若崔奇說得這麼嚴重,就算被他們誤為向陽君一夥,加以押扣查詢,也是不值!

  這麼一想,他就不再吭聲了。

  他停了一下,才訥訥道:「這麼說,那個向陽君果真是沒在屋裡?」

  「那還用說?」崔奇冷森森地笑了一下。

  郭彤道:「那麼,他現在……又在哪裡?」

  「哼!」崔奇冷笑了聲,道,「別急,我快找著他了!來,我們回去說話,這地方已被人發現了。」

  話聲才歇,只聽見嘩啦一聲,一道強烈燈光匹練似地直射了過來。

  郭彤遂聽見崔奇的聲音說道:「不要出聲,鷹爪子盯上我們了。」

  所謂「鷹爪子」,是指官府的公差捕快而言。

  是時,那道燈光在崔郭二人頭頂上盤旋了一些時候,突地收了回去。

  郭彤方自抬頭起來,又被崔奇按了下來,道:「來人了。」

  話方出口,即見兩條人影一左一右同時來到了面前。正如崔奇所說的那樣,來人俱都穿著時下的衙門官衣,佩帶著長劍。

  二人身手顯然相當高明,想是事先發覺有異,是以一經現身,「嘩啦」一聲燈光突地射出。這一次因為取位較低,崔奇、郭彤很難掩飾。

  兩名公差相繼喝叱一聲,一左一右快如閃電,直向著崔、郭身側逼過來,兩口劍左右同時揮落,發出了銳利的尖嘯,首先向崔奇斬落下來。

  這一來他算是碰見了厲害對手了。

  就在這兩口劍交插著下落的一霎兒,崔奇陡地一個快速滾翻,一片衣袖有如飛雲出軸,迎著來犯的兩口長劍。只聽得「嗆啷」一聲脆響,長劍忽悠悠直飛向當空。

  緊隨著這一式身手之後,崔奇的一雙手已左右遞出,只聽得「噗噗」兩聲,分別點在了來人的「心坎穴」上。只見他們身子一陣子打顫,立即動彈不得!

  此時,有人大聲吆喝著:「點火,用槍來轟他們!」

  郭彤心裡一驚,卻被崔奇一把抓住了背後:「快!」

  二人淩空拔起,有如穿天之鶴,高高落於一座屋頂之尖。

  崔奇早已防著了有此一招,是以身子一經落下,猛可里拉著郭彤就地一滾,耳聽得「唏哩嘩啦」的一陣屋瓦破碎之聲,有如戲簷之貓,直向著屋下墜落下去。

  也就在此一時刻,耳聽得火槍「轟」一聲大響,一大片鐵砂子兒,一齊打在了屋簷上,瓦屑紛飛四濺。

  就在這陣混亂之中,崔奇已挾著郭彤墜身於庭院之中,接著是連續幾個快速飛身,隨即消失無蹤。

  在距離客棧三數裡外的一處亭子邊,野鶴崔奇停了下來。

  郭彤也氣喘吁吁地隨後跟上來。

  二人落坐亭子裡,甚久不發一言。

  郭彤喘息了一陣之後,道:「好險!」

  崔奇冷笑了一聲,道:「我曾囑咐過你,叫你不要離開房子,尤其不該再到那個金貞觀住處窺探,你為什麼不聽?」

  郭彤呆了一下,訥訥道:「這……個……弟子因為聽說姓金的受了傷。」

  「哼!」崔奇插口道,「他雖然負了傷,卻也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,今夜若非遇見我,你能活得成嗎?」

  「弟子慚愧之至!」郭彤緩緩垂下了頭。

  「慚愧?」崔奇氣呼呼地道,「這已是我第二次救你了,我想不會有第三次了。」

  郭彤悶不吭聲地點了一下頭。

  「這件事既然有我出面,一切你也就不要再多管了。」崔奇道,「遠說三天,近在今日,我一定能把他下腳的地方摸清楚。哼哼……你師門的仇恨,我就立刻替你解決了!」

  他冷笑著站起來,道,「你師父臨死之前既然把你託付給了我,你的安危我不能不管。來,現在你就跟我走!」

  郭彤怔了一怔,道:「去哪裡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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