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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七


  當下,他由不住冷哼一聲,右手乍翻,用浪打礁崖掌力,一掌直向崔奇當胸推去。

  當然,他絕無意傷害對方,只是想以掌力迫使對方離開而已。然而,崔奇是何等身手之人,豈會為他掌力所中!郭彤當時只覺得掌力方自遞出一半,那只胳膊立即一陣發麻、動彈不得了!

  這時,崔奇臉色一陣鐵青,道:「小輩,你要給我動手,還差得遠呢。說!老和尚都關照了你些什麼?」

  郭彤道:「想不到你老人家是一個如此蠻橫而不講理的人……我看錯人了!」

  「混蛋!」崔奇大聲道,「你知道我是誰麼?」

  郭彤怔了一下,澀澀地道:「你老人家不說,我怎會知道你是誰?」

  「該死,該死……」

  崔奇睜大了眼,郭彤可以清楚地看見散佈在他眼睛四周的紅絲——可見這個老頭兒是十分震怒了。

  「告訴你吧!」崔奇淩厲地道,「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——崔奇。」

  郭彤頓時覺得頭上「轟」一聲,呆住了。

  「這……這是真的?」

  「誰還騙你不成?」

  說了這句話,崔奇忽然鬆開了緊抓在他肩上的手,驀地後退,坐到一張椅子上。

  一刹間,他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,先前的一番盛怒,似乎在極短的一刹那為之煙消雲散、不復存在了。

  「郭……彤!」他喚著郭彤的名字,訥訥地道,「說吧、說吧,老和尚要你告訴我些什麼呢?」

  郭彤緩緩地站起來,先活動了一下幾乎被對方抓脫了臼的肩骨,然後道:

  「老人家……你說的可是真的?」

  「胡鬧!」崔奇眼睛裡忽然湧出無比怒火,「你要再問一句,我可就要活劈了你!我崔某人生平在世,從來就沒有說過一句謊話。」

  郭彤見他說得真誠,相信絕非虛語。

  由於這番話實在來得過於突然,一時使得郭彤簡直無所適從。

  停了好長的一會兒,他才緩緩走過去,冉冉拜倒道:「這麼說,崔老前輩在上,後輩實在是太失禮了。」

  說罷,向著崔奇深深地拜了一拜。

  野鶴崔奇冷冷一笑道:「站起來吧!」

  「是……」郭彤答應著,站起一旁。

  「哼!」崔奇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老遠地打量著他,「現在該我對你表示懷疑了,你不相信我,我還不相信你呢!說,你到底是什麼人?」

  郭彤怔了一下,道:「說了半天,你老人家還對我表示懷疑?」

  「口說無憑,我又怎麼知道你不是故意捏造的?」

  「我沒有捏造的理由!」

  嘴裡這麼說著,內心卻對當日老方丈的未卜先知大是欽佩。

  當下他遂後退一步,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布包,冷冷地道:「你老人家一定要看證物,我這裡倒是有一件。」

  他邊說邊解開了那個小小布包,裡面是一串黑光淨亮的沙門念珠,一顆顆都約有拇指蓋那般大小,彼此磨擦發出「琤琮」之聲——正是靜虛老方丈在生之日從不離手的東西。

  崔奇乍睹之下,不禁臉色微微一變,道:「拿來我看。」

  郭彤答應了一聲,上前正待將手上佛珠交上,忽然又收了回來。

  想起了老方丈當日所交代,他目注著對方的臉,喃喃道出了「紅葉凋零」四個字。

  崔奇先是一愣,隨即現出了一片戚容,仰首長歎道:「秋蟬兄,你當真是個有心人,多年來還不曾忘記了這個約會,紅葉凋零,物故人非,唉唉……」

  說話間,那雙眸子裡情不自禁地滾出了點點珠淚,一顆顆晶亮有光,自臉上滑落而下,那是一種垂暮人的傷懷。目睹之下,令人輒生無限同情。

  是時,郭彤已雙手把佛珠送上,崔奇接了過來,手指摩挲著每一顆珠子……

  「這就不錯了,正是老和尚的心愛物件……」他苦笑著道,「老和尚既肯將這件貼身之物交與你,足見你方才所說不假……唉,難道老和尚除此之外,對你別無所差了?」

  「不!」郭彤雙手合十禮拜了一下,由對方手上接過了佛珠,「老方丈不曾忘記與老前輩以往的過節,特別囑咐後輩向老前輩你討還舊債,後輩不敢藏私,這就有一句說一句了。」

  崔奇臉上,一陣子發白,頹然坐了下來!

  他冷笑了一聲點點頭道:「老和尚說得不錯,論及當年之事,我確實欠了他太多。可是,他也……唉,他已經死了,我又何忍苛責於他……」頓了頓又道,「也罷!」他似乎為自己下了個決心,「我知道,老和尚要你投奔於我,乃是看中了我『壓箱子底兒』的一套玩藝兒。好吧,你就跟著我吧,看著老和尚的面子,我絕不會虧待你。從今之後,你就是我『野鶴』崔奇的心腹弟子。我這一身武功非你不授,就成全你的一番苦心孤詣吧!」

  郭彤一直擔心著崔奇這個人不易找尋,想不到一番誤打誤鬥,竟然會在眼前邂逅,真是「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」。

  由於這番邂逅來得過於突然,他一時難以適應,只管直直地看著崔奇發呆,卻不知如何自處。

  崔奇嘿嘿一笑,目注著他道:「怎麼,莫非你不願意?」

  郭彤一驚之下,趕忙向著崔奇行了一禮,道:「老前輩成全造就大恩,弟子當永世不忘,這裡先行敬謝了。」

  崔奇「呵呵」一笑,道:「這麼說,你是決定拜我為師了?」

  郭彤搖搖頭道:「老前輩萬勿見怪,弟子前已向靜虛方丈跪行拜師大禮,且曾入達雲寺帶發修行,算得上是半個出家人,對於老前輩不便再行拜師之禮,以師尊相稱,這一點萬請老前輩破格成全。」

  崔奇一聽,神色霍然變了,冷笑道:「豈有此理,你當我『野鶴』是什麼人?既不是我崔氏門中弟子,焉能身受我崔氏不傳之蓋世絕技?不行,不行,這一點萬萬辦不到!」

  郭彤愣了一下,苦笑道:「老前輩如堅持此意,弟子豈能相強,人各有志,也只有就此叩別,各行其事了。」

  說罷上前一步,向著崔奇深深一揖,即退向一旁坐了下來。

  崔奇呆了一下,冷笑道:「好個倔強小子,老夫偌大年紀,豈會向你低頭?這件事你好好想想,明天我聽你回音。此刻夜深,我先去了。」

  說完,穿好鞋襪,自位子上站起,滿臉不悅地向外步出。

  郭彤因見他足下受傷,生恐他行走不便,連忙搶前一步上去攙扶他。

  崔奇身子一閃,道:「用不著,不礙事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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