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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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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衣老人向著駝子抱了一下拳,朗聲道:「打攪、打攪,我們爺兒三個要在你這酒亭子裡等一個人,請再騰出一個座位來。」 駝背老人看了老少三人一眼,轉過身子來,走向亭子裡,清理出了一個座位。 紫衣老人又道了一聲打攪,才同著那一對看似少年夫婦模樣的人走進亭子裡坐下。 駝背老頭兒很快地切來了一大盤菜,拿來了酒。 藍衣青年斟上一碗,雙手送到紫衣老人面前,道:「請爹先用!」 紫衣老人接了過來,點了點頭。一隻手捋開了長須,一仰脖子,一口氣把那碗清酒喝得點滴不剩,放下碗贊聲道:「好酒!」 藍衣青年又為他斟上一碗,老人還是飲了個乾淨。 他一口氣喝了三大碗,才放下碗,搖著手道:「行了,不能再喝了。」 郭彤眼看著他這般豪飲法兒,不由嚇了一跳,自這老少三人現身之初,他就看出了對方大有來頭,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條道上的。其實,他已觀察出來了,就連那個賣酒的駝背老人也絕非尋常之輩。 郭彤雖然自幼習武,練會了一身好功夫,為人卻篤實忠厚,最不喜歡在人前顯露。自從達雲寺遭劫之後,他更體會到「武學」有如大海之浩瀚,自己那一點功夫,要是遇見了像向陽君那樣的行家,簡直是不堪一擊。何況逃難之身,哪裡敢微露痕跡。 正因為有此一懼,所以他一路行走,好比苦行頭陀——曉行夜宿,不敢多生一事。這時,他眼見著這幾個人的來到,就下意識地預感到在這座酒亭內將有什麼事情發生。 紫衣老人連喝了三碗老酒,身上一陣子發熱,站起來將一件長披風脫下來。 他那一雙炯炯光彩的眸子,直直地視向賣酒的駝背老人,嘿嘿笑道:「還沒請教老兄大名怎麼個稱呼?」 「小老兒不敢當。」駝子回過頭,拱拱手,臉上堆著笑容道,「老漢姓岳,在此江邊賣酒,很有些年頭了。在家裡行六,這裡人都管我叫『岳六』,老太爺太抬舉了!」 紫衣老人「嗤」地笑了一聲:「岳老兄太客氣了……」 他那雙頗具光華的瞳子,轉向在一旁擀面的老婆婆,只見那婆子一頭花白亂髮,雞窩似的蓬鬆著。看上去,全身沒有四兩肉,瘦得皮包骨頭,一身肥大的灰布褲褂,穿在瘦骨支離的軀體上,顯得很不相稱。 這婆婆雖然瘦,幹起活兒來卻是十分俐落。運起擀麵杖來,大塊的面三下五下就壓成了平平的一大片。 這種小小的動作,一經落在行家的眼裡,立刻就看出來異於一般。 紫衣老人的那雙眼睛,又移向繡花的那個姑娘。姑娘瞧了他一眼,挺不得勁兒地把身子轉了過去。 紫衣老人微微一笑,慢吞吞地對那個藍衣青年道:「雲飛,咱們三楚地方,自古以來,就不讓燕趙專美於前。就拿近三十年來說,咱們江漢地方就出了不少英雄豪傑。」 被稱為「雲飛」的藍衣青年,點點頭道:「這個兒子知道,譬方說,蛇山二老,漢水東西兩岸的郭、雲二姓,在三十年前就飲譽江湖武林了。」 那個紅衣少婦聽到這裡,抿著小嘴微微一笑道:「當然,這些人儘管成名甚早,卻不能跟我們『西門』世家相提並論。」 藍衣青年在她說出「西門」家姓時,忙以目示意,卻已慢了一步。 即見正在煎餅的那個駝背老人,忽然頓了一下,有意無意地回了一下頭。 擀面的老婆婆也似怔了一怔,停住了擀麵杖。 紫衣老人呵呵一笑,大聲道:「玉英,你果不愧是我們西門家的媳婦兒,倒會在自己臉上貼金。不錯,我們『西門』一家,在江漢成名甚早,一向被武林倚重,推為江漢地面正道魁首,不過,這也只是地方上朋友抬愛而已。」 被稱為玉英的那個俏媳婦兒,抿嘴笑道:「你老人家也不要太客氣了,在這三楚地面上只要一提起咱們西門家,誰不誇上一個『好』字,要是再把老爺子你單手托塔西門舉的大名抬出來,只怕連三歲的毛孩子,也都知道呢!」 紫衣老人被自己能說善道的媳婦這麼一捧,頓時心花怒放,手捋著長須哈哈大笑起來。 藍衣青年見父親被妻子捧得如此開心,當下雙手持壺又為父親斟滿了一杯,同時也注意到了駝子夫婦聽到西門舉吃驚的神態。 那個叫岳六的駝子,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,向著西門舉瞄了一眼。 紫衣老人西門舉拿起酒碗,喝了一半,向兒子示意地搖搖頭道:「不能喝了,正事要緊,誤了事可就划不來了。」 藍衣青年道:「爹爹滄海之量,幾杯酒還在乎麼?」 一邊說一邊為父親斟滿了酒。 單手托塔西門舉道:「倒不是在不在乎,要是平常,爹就是再來上兩大罎子也醉不了。只因今天等候的貴客,關係非同小可;酒能亂性,一旦語無倫次,唐突了貴客,可就顯得我們爺兒們徒負威名了。」 他說到這兒,遂將杯中餘酒濺潑向地面。 這時,駝子岳六把一盤炒好的豬肝雙手奉上,嘿嘿笑道:「老爺子吃點菜吧,這豬肝是早上才送來的,剛殺的豬,最新鮮不過了!」 單手托塔西門舉點頭笑道:「好、好,偏勞,偏勞!」 駝子把一盤炒豬肝放下來時,似乎忽然發覺到紫衣老人的眼神不對,趕忙把伸出的手收回來,但是晚了一步。 又豈止是紫衣老人一人,就連藍衣青年夫婦二人也注意到了,那個駝子的每一隻手上都少了一根食指! 這逼尷尬形象一經落入紫衣老人西門舉的眼睛裡,頓時微微一驚。 是時,那個駝子一聲不吭地轉身離開。 紫衣老人西門舉低笑了兩聲,看著兒子道:「雲飛,方才爹爹曾經談到咱們三楚地面上,多的是臥虎藏龍之人,除了玉英提到的那幾位之外,你還知道有些什麼人麼?」 駝背老人正在切黃瓜,忽然停下刀等著聽下文。 被稱為「雲飛」的藍衣青年,像是明白了父親的意思,眼珠子一轉,道:「爹爹問的是黑道還是白道上的人物?」 單手托塔西門舉「哼」了一聲,道:「你就說說黑道上的人物吧!」 藍衣青年西門雲飛道:「這個——」 他又低頭微忖,接著道:「據兒子所知,名聲最響的大概是碧竹堡的那個老無常謝天九吧?」 「哼!」西門舉搖了搖頭,冷笑道:「謝天九只不過是官面上犯了案,名聲大一點而已,要談到手底的功夫,他恐怕還差得遠呢!」 說到這裡,那個叫「玉英」的俏媳婦立刻接口道:「玉面哪吒褚盛,大概可以算得上一個吧?」 單手托塔西門舉低哼一聲,點點頭道:「不錯,這個人我曾與他見過一次,手底下很有些功夫,卻也夠不上一流。」 西門雲飛插口道:「爹爹的意思,莫非……」 「嘿嘿,」西門舉低笑了兩聲,道,「你們到底年輕,閱歷不豐,遠的不說,咱江漢地面上,就有手底下功夫極高、官府始終對他們沒有絲毫辦法的黑道高人!」 玉英脫口問道:「是誰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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