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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〇


  「撲通」一聲,馬雲程一頭摔在了地上。還算他夠機靈,就像是戲臺上耍把式的「大扒虎」似的,整個身子就地一個快滾,緊接著再次躥了起來。

  由於這地方是個坡地,身子還沒有收住勢子,連晃了幾晃,霍地向下踉蹌了幾步。偏偏這地方矮樹多,一根樹枝掛著了他的褲管子,只聽得「嘶啦」一聲,挺體面的一條褲子被撕開了一道大口子。

  馬雲程臉上一陣子發紅——當著劉氏兄弟的面,這個臉可是丟不起——

  「好個丫頭片子!」

  嘴裡怒吭一聲,一雙長腿倏地彈動,瘦長的身子箭矢似地躥了起來。

  他決心要給雷金枝一點厲害,是以身子一經騰起空中,頓時頭下腳上,施展出飛鷹搏兔的厲害招法,兩手交叉著直向雷金枝的肩頭抓來。

  雷金枝心恨對方無禮,決計要給他一些懲罰。這時,乍見對方起自空中的身勢,不由靈機一動,身子倏地一閃,引手上牽,一掌直擊馬雲程的腹部。

  馬雲程趕忙弓身收腹——恰如雷金枝事先所料,一時正中下懷。

  就見她霍地一上步,雙手同出,一上一下,一托前胸一推下腹——這一手可比前一手要厲害得多了……

  只聽見「呼」的一陣疾風,隨著馬雲程瘦長的身子直由當頭劃過去。

  馬雲程居高臨下,只聽一陣子「劈啪哢喳」聲,馬雲程整個的身子,全部栽進了矮樹叢中。

  劉吾慌不迭地跑過去,費了半天勁兒,才把他給攙了起來。他身上那副模樣子,可真叫人好笑——身上那襲藍綢子官衣全都破了,東一條西一綹地掛在身上。頭髮也散了,臉上手上像是五花肉似的,一道紅一道白,還沾了一臉的土。

  這位馬雲程大班頭,平常在地方上,也算得上是個叫字型大小的人物,沒想到今天竟栽在一個嬌滴滴的大姑娘手裡。他一時氣憤交叉,差一點暈了過去。

  「你好……你好……」手指著雷金枝,卻看向劉昆道,「劉老大,你看著辦吧,這件差事可是你當面向府台大人討的……你說該怎麼辦?好……好!」

  馬雲程被氣得直翻白眼,身子一晃,坐了下來。

  鐵掌劉昆眼看著雷金枝如此刁蠻,面色一沉,怒視著雷金枝,道:「雷姑娘,你居然敢動手辱打官差,你的膽子可是不小……好吧,人我們不要了,卻不能叫他活著離開?」

  話聲出口,他身子一轉,快速地到向陽君身邊:「小子!你認命吧。」

  虎頭鉤霍地向上一撩,直奔向陽君身上,用力揮落下去——劉昆這一手真夠陰損的。看來,他是決計要向陽君血濺當場,以了心頭之恨。

  哪知道,這一手亦不為雷金枝所通融。他這裡虎頭鉤才落下一半,眼看著面前白光一閃,緊接著「嗆啷」一響。

  劉昆只覺得手頭一震,虎頭鉤已被對方快速擊出的一口長劍架住。

  鐵掌劉昆大怒道:「雷姑娘!你這是幹什麼?」

  雷金枝臉上帶著一片紅潮,冷冷地道:「我已經說過了,這個人是我拿住的,要殺要剮是我的事,不喜歡別人代勞。」

  劉昆氣得眼前金星亂冒,二話不說,身子一個快轉,來到了向陽君的另一面。他把虎頭鉤第二次掄起,長虹貫日般地再次往向陽君頭上猛揮下去。

  但和上一次一樣,依然是難以稱心如願。

  「嗆啷」一聲脆響,劉昆的虎頭鉤又一次被劍架彈了足足兩尺高!

  人影快閃之中,雷金枝快如電地把身子欺了過來,劉昆大吃一驚,來不及退後的當兒,雷金枝掌中長劍已經石火電光般地遞了出去——不偏不倚地指在劉昆的咽喉部位。

  鐵掌劉昆登時一愕,嚇得動彈不得!

  「劉大班頭——帶著你的人回去吧!」雷金枝冷笑著道,「再要不知趣,休怪我劍下無情!」

  長劍一翻,白光乍閃,劉昆下意識地一縮脖子,只以為對方真向自己身上招呼。耳邊「嗆啷」脆響了一聲,才發覺是對方還劍入鞘。雷金枝一出一攻,嬌若游龍,那麼乾淨俐落。

  劉昆在岳陽樓見過雷鐵軍的高超絕技,卻沒料到他這個妹妹竟然也不含糊。心想:自己在岳陽地面上,也算得上是個人物,要是把一世英名栽在這個姑娘手上,可就划不來了!

  這位劉大班頭一琢磨,那張臉上一陣子發青,由不住後退了兩三步。

  「好,好……雷姑娘——你膽敢阻撓官差!」劉昆連聲冷笑著,「人就先交給你,我看你能把他窩藏在哪裡?哼,你是跑不了的……」

  他邊說邊把手裡的虎頭鉤拋向鐵臂螳螂馬雲程,怒聲喝道:「咱們走!」說罷,一甩胳膊,氣呼呼地轉身就走,馬雲程在劉吾的攙扶下,惡狠狠地瞪了雷金枝一眼,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。

  三個人來得快去得也快,瞬息之間下了山坡,往遠處走去。

  雷金枝悻悻地轉過身來,發覺向陽君一雙不怒自威的眼睛注視著她——她不知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觸,只覺得臉上一陣訕訕,頓時飛紅了臉!

  她又羞又氣,急忙躲開了對方那雙眸子,轉過身子賭氣地坐下來。

  「姑娘袒護之情,在下感激不盡!不過——」頓了一下,向陽君才訥訥地道,「姑娘這麼一來,勢將結怨官府,今後對於令兄妹當有不便,豈非不智?」

  雷金枝倏地轉過頭來,氣狠狠地盯了他一眼,道:「哼,你還說這些話!要不是為了你,我豈能……」

  她氣不過地站起來,來回走了幾步,用力踢了一下地上的石頭。

  向陽君微微一笑,十分灑脫地道:「你後悔了?」

  雷金枝又用力地踢了一下石頭——像是不如此,不足以發洩她內心的氣憤。

  向陽君歎了一聲,道:「姑娘仍然不忘舊恨!有了方才一場,在下對姑娘已是刮目相看。士為知己者死,在下豈忍一己偷生而陷姑娘于不義——罷!姑娘你如不忍對我下手,就將我送將官府裡去吧!」

  雷金枝半天沒有吭聲,仍然背向著他。過了好一會兒,才緩緩地轉過身子來。

  「唉——」她輕輕歎了一聲,默默地向前走了幾步。那雙盈盈秋波,含有某種情意地盯向對方,「你不必一再說這些——難道你真地想死?」

  向陽君一哂說:「人生遲早難免一死,只有死得是否有價值了!」

  「哼!你以為死在我的手裡,或者被押進官府被殺了,就值得了?」

  向陽君搖搖頭,苦笑道:「押進官府淩辱受死,固是不值;如果姑娘親自下手,情形則不相同!」

  雷金枝道:「橫豎都是一死,情形又怎會不同?」

  「當然不同。」向陽君冷冷地道,「這些年雖然我殺了不少人,但是所殺之人皆是大惡不赦之輩——有些表面上披著善良的外衣,骨子裡卻陰險毒惡,每一個都死有餘辜,是以我殺死了他們,內心沒有絲毫愧疚。我自信此舉是替天行道,為人世剷除凶頑暴惡,當然心安理得,也就不覺虧欠官府什麼。在這種情形之下,官府欲加罪於我,自是難以心悅誠服,但是對於姑娘來說,情形就不一樣了!」

  雷金枝一笑,道:「又怎會不一樣?」

  向陽君冷冷一笑,道:「自我出道以來,自信還不曾濫傷一人;有之,則令兄雷鐵軍算得上惟一的例外了……姑娘既是聲言為令兄復仇雪恨,又曾義助我免於落入官府,能死在姑娘手中是無恨的!」

  雷金枝苦笑了一下,搖搖頭:「謬論——但是你能言之成理,倒也是不容易——上天有好生之德,你卻反其道而行,又怎能說是替天行道呢?」

  「話可不能這麼說——」向陽君嚴肅認真地道,「果如姑娘所說,人類與萬物生靈為什麼還有死亡?人人均效神仙之永生,豈非皆大歡喜!」

  雷金枝皺了一下眉,道:「這個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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