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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


  大片鮮血,在向陽君背後浸染著,一滴滴淌灑在樓板上!

  一個練武的人,尤其是一個精於內功的人,對本身氣血極為珍貴,絕不欲有所虧損,眼前的向陽君更不例外。

  這一刹間,他臉上交織的怒火,真恨不能一口把雷金枝生吞下去。

  「丫頭……」幾乎是從牙縫裡發出來的聲音,「你好大的膽子,竟然敢暗算於我……我要你當場濺血而亡!」

  於是,霍地揚起右手,待向雷金枝當頭拍下去。

  驀地,那只揚起在空中的手掌,竟然停住沒動。

  雷金枝驚駭失色,面對死亡,即使你是天下第一等的大英雄,也不能不為之動容。

  是以,她身子起了一陣強烈的顫抖!

  雷鐵軍把握著瞬間的良機,踉蹌前進一步:「向陽君——」

  他的自尊,雖不容他再次開口向敵人求饒,其實這聲呼喚已強烈地顯示了他這方面的意圖。

  向陽君那只舉在空中的手,竟然久久不曾落下。一雙虎目在雷金枝臉上轉了一轉,忽然淩笑一聲,右腕振處,雷金枝被摔出了丈許以外。她空中作勢施了一招雲裡翻,沉重地落在地上。儘管沒有摔著,卻也嚇得臉色蒼白!

  雷鐵軍既知此人是有名的心黑手辣,況乎金枝更曾暗算過他,簡直難以想像他會對她施以何等殘酷手段致死,想不到竟然大悖常情,對她網開一面——這番舉止顯然違背他的一向作風,令人大惑不解。

  兄妹倆驚心之下,惟恐向陽君另有殺手。是以,雷金枝在一度驚心之後,急忙與其兄會合在一起。

  在雷氏兄妹既驚又懼的眸子注視之下,向陽君卻已緩緩地轉過了身去,徐徐向樓下步去。

  雷金枝目睹著他的背影自梯口消失之後,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搖頭道:「好險呀!」

  雷鐵軍冷笑道:「你好大的膽子,這條命真算是便宜撿來的——此人功力之高,更是出我想像;只怕當今天下已鮮有敵手,可怕極了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,一時氣機湧起,由不住發出幾聲咳嗽,身子不得不坐下來。

  雷金枝忽然想起他身上的傷勢,不禁心裡一驚,趕忙上前道:「哥哥!你的傷要緊麼?」

  雷鐵軍搖了一下頭,頻頻苦笑著道:「妹子,咱們栽了,這個跟頭可栽得夠慘的……我……只怕……」

  「你……」雷金枝嚇了一跳,「你傷在什麼地方啦?」

  雷鐵軍的臉色白中透青——原本看上去就有幾分病容的他,這時更顯得無限憔悴,白皙的臉上沁出了一片汗漬。雷金枝伸手摸了一下,覺得冰涼冰涼的,不禁大吃了一驚!

  「哎呀,這可怎麼是好?」雷金枝花容失色,「你的真氣已經……散了?」

  「你說得不錯……」雷鐵軍的身子微微顫抖著,「我身上已中了他的火龍毒掌,在十二個時辰之內,如不能將火毒引出,即有血炸之危……我惟恐火毒蔓延,所以自行將上半身真氣散開,用以緩和火毒之勢……」

  雷金枝打了一個寒戰,道:「這……該怎麼辦?哥哥……要用什麼法子才能將火毒逼出來?你……快想個法子才好呀!」

  「沒有用。」雷鐵軍苦笑著搖了一下頭,「先回到客棧再說。」

  他邊說邊緩緩地自位子上站起來,雷金枝連忙上前攙住他,卻見岳陽樓的幾個管事、帳房、夥計,紛紛自後面出來,慌不迭地上前叩頭稱謝。

  兄妹二人少不得與他們周旋一二,才擺脫開來。等到來到客棧之後,已是午後未時。

  雷鐵軍摒退一干閒人,獨自運功調息,強行將上身渙散的真氣聚結起來。

  半個時辰之後,雷金枝來到他的榻前,發覺到他的面色已不像在岳陽樓時那樣青白,似乎有了點紅潤,不禁內心暗喜。

  出乎意外的是,雷鐵軍臉上不僅沒有絲毫喜色,反而較先前更為沉重。

  雷金枝疑惑地道:「哥哥,你覺得可好些了?」

  雷鐵軍搖搖頭,冷笑道:「向陽君火龍掌看來有十成功力,我用師門內淬洗濯之功居然未能將火毒洗脫絲毫,反倒引得火毒遍佈全身。此刻百骸如焚,苦不堪言!」

  雷金枝驚嚇得花容慘變,道:「這該怎麼是好……那個向陽君不是說過了麼,一旦火毒散佈,即有血炸之危,這……可怎麼是好?」

  「唉!」雷鐵軍淒涼地歎息一聲,苦笑感歎道,「說來,我確是咎由自取,怪不得向陽君手狠心毒……」

  他說到這裡,由不住發出了一聲嗆咳,那張臉陡地變成赤紅,全身更是情不由己地發出了一陣子顫抖。

  雷金枝驚叫一聲,慌不迭地上前扶住他,一時熱淚滾流。

  「哥哥……這可怎麼是好?」她淚水漣漣地道,「你得趕快想個法子呀!」

  「妹子!」雷鐵軍緊緊咬著牙,「聽我的話……把你的那把短劍拔出來。」

  「幹……什麼?」雷鐵枝大驚道,「你要幹什麼?」

  「放……血……快!」雷鐵軍全身戰抖著,極度痛苦地道,「慢了可就來不及了!」

  事關緊急,雷金枝心中雖是震驚,卻不敢不遵兄命,匆匆將隨身短劍拔出。

  雷鐵軍歪斜著坐向床頭,右手緊扣在前心部位。刹時之間,他臉上佈滿了汗珠,原先鋒芒內斂的眸子,因陡然充血,變成了赤紅之色!

  「哥哥……」

  雷金枝手上握著劍,情不自禁地低泣著。

  「你先不要哭,只要聽我的話,暫時還死不了。」雷鐵軍咬牙忍著遍身奇痛,道,「你注意聽著。」

  雷金枝振作道:「哥哥你說吧……你快說吧!」

  「你聽著,」雷鐵軍氣喘地道,「我現在血走上盤,如果不即刻將流躥不停的怒血放掉,即可能有炸血之危。那時七孔流血,可就非死不可了!」

  「所以……」頓了一下,他又喘息著道,「你必須選擇我上軀要處,開口放血……」

  雷金枝打了一個寒戰:「這……這不太危險了麼?」

  「當然危險……」雷鐵軍有氣無力地說道,「如果不這樣,更是死路一條……你只要按我的話行事……也許還能暫保一時之命……」

  雷金枝點點頭,強自鎮定地道:「哥哥你說吧……」

  雷鐵軍閉了一下眸子,訥訥地道:「現在,氣血已被我內功強自壓下去,集於雙足。」

  說時,抬動了一下兩腿,雷金枝才忽然發覺到他的腿腳已腫大如桶,原先呈現在臉上的一片赤紅,由蒼白之色所代替,足證他說的並非假話。

  「但是,」雷鐵軍定了一下神色,道,「這陣子血馬上還會沖上來,如果你不能把握住良機,選一處地方大肆放血,那麼這一次血沖之勢,將要比前一次更猛烈得多,很可能因抵受不住而喪失了性命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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