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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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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冷笑一聲道:「我在這裡,還有些時候逗留,且待我完了事再吃喝不遲。」 酒保怔了一下,訥訥道:「大爺可要些什麼?」 「清茶一杯!」他微微一頓,手指向正面長窗,「還有,把這窗簾子給我撩開來。」 酒保嘴裡答應著,心裡卻是透著稀罕,又不敢不遵,便走過去將垂下的湘竹細簾高高卷起。 一片陽光照射進來,將辮子大漢全身籠罩在陽光之中。大六月天,人人畏陽如虎,竟然有人渴望著曬太陽——這又是一件新鮮事情。 酒保卷起了湘竹簾,松了一口氣。 酒保方要退下,辮子大漢招手道:「你過來。」 待酒保來到了面前,他又冷冷道:「情勢所逼,說不定我又要借你們這個地方開一次殺戒,關照下去,怕事的人快快離開!」 酒保頓時一驚,嚇得半身動彈不得。 其實,已無須酒保再費事傳說,辮子大漢的這幾句話,說得再清楚不過,在座的每一個客人都聽得清清楚楚,頓時各自離座站起,齊聲呼喚著小二算帳。幾個性子急及膽小怕事的人,忙不迭地丟下銀子,來不及結帳就離去了。 偌大的樓堂,百十個客人,在極短的時間裡,走避一空! 走避一空也未免誇大了一點,起碼還有兩個人沒走——剛來的黑衣文士兄妹。 酒保帶著滿臉驚駭,來到了這對兄妹座前。 黑衣文士撩了一下眸子,點點頭道:「你來得正好,來兩籠小籠包子,炒一盤鱔魚。」 「再來兩個豆沙包,一碗清淡一點的雪菜肉絲麵。」這是那個標緻的紅衣姑娘說的。 「二位——」酒保壓低了嗓子,「這裡可要鬧事了,大家都走了,相公……你們也請吧!」 黑衣文士清臒的臉上微微泛起了一絲冷笑:「什麼話,我們是特意來吃飯的,你竟要我們走——走到哪裡去?」 酒保一怔,垂下臉來,道:「相公——你大概是外來的客人……這裡等一會恐怕要鬧事……萬—……」 「鬧什麼事?」少女仰著臉盆兒,「那可好,我最喜歡熱鬧了,在哪裡?」 酒保不過是個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夥子,吃不住兄妹兩個一人一語,只急得漲紅了臉,大聲地歎著氣,還要低聲解說。 黑衣文士揮了一下手道:「下去吧,有膽子看熱鬧,就不怕鬧事,去張羅你的差事吧。」 酒保無可奈何地答應了一聲,搖搖頭轉身自去。 紅衣少女看著他離開的背影,忍不住抿嘴一笑。她正要說話,黑衣文士卻向著那邊示意地揚了一下臉—— 紅衣少女妙目一轉,遂向那邊的辮子大漢望去。 強烈的日光下,那個辮子大漢似乎睡著了。 只見他上軀後仰,面向陽光,把一條油亮大辮子垂向身後,辮梢上那顆燦爛明珠,被日光一照,更加光彩奪目。那輪刺鑲在他前胸上的滾紅太陽,在日光下,渲染得更為鮮豔。這人的頭、臉、全身,都像是洋溢著一片鮮紅光彩,發射著一股無形的光熱。 紅衣少女臉色微微一變,正要說話,黑衣文士卻以二指在唇上按一下,示意她不要說話—— 他隨即以指尖輕沾茶水,在桌面上寫下「太陽神功」四個字,接著即用衣袖將字跡擦去。 紅衣少女臉上閃出了一片驚異,只把一雙翦水瞳子,靈活地在那個辮子大漢身上轉動不已,確認不能再輕率出言說些什麼了。 這當口,卻聽得一陣急驟的腳步聲直奔樓上,緊接著珠簾琤琮一聲撩開來! 撩開珠簾的不是手,是一口流光四射的薄刃鋼刀!然後,兩個藍衣黑靴的長身漢子,相繼閃了進來。 二人不但衣著相似,就是容貌也相仿佛,一看即知是同胞昆仲,只是一個較胖較白,一個較黑較瘦。除此以外,無甚大分別;從年歲上看,也都在四旬五六,相差不多。 持刀挑簾的白胖漢子在前,年歲較長。黑瘦漢子在後,右手端著一杆純鋼打制的短短銀槍。 那杆槍,在武林中並不常見。看來長短與劍相仿,最多不超過三尺,有鴨蛋般粗細,首端除具有一截三棱鋒刃槍尖之外,在邊側部位還附有一片方天畫戟,紫紅色的鈴鐺垂在一邊,通體上下粗鋼打鑄,一看就知道是一杆殺人奪命的厲害玩藝兒! 兄弟二人最顯著的地方應該算是那一雙濃黑而有殺氣的眉毛,四隻眼睛裡交織的怒焰,令人不寒而慄! 他二人雖然閃身至快,只是四隻眼睛一接觸到座上的辮子大漢,便情不自禁地忽然止步。 那副樣子確是很難形容——像是憋了一肚子邪火兒,急於找人拚命;只是一見敵人,又思量起對方不可輕敵,而心懷忐忑,有點兒進退維谷的感覺。 「是盛氏兄弟麼?」辮子大漢仰身椅上,頭也不回地道,「某家恭候多時,你們來晚了。」 白麵漢子向前邁了一步,卻與辮子大漢仍然保持相當的距離。 持槍的黑面漢子同時也跨前一步,只是不待站定,身子就飛快地轉到了另一個方向。 兄弟二人所站位置,有如凸出的一雙犬齒,將辮子大漢鉗制在齒鋒之中。 站定之後,白麵持刀漢子猛笑一聲道:「果然是你——向陽君,你一路南來殺人如麻,人天共憤;韜光養晦尚恐不及,卻還敢變本加厲為所欲為。今天找上了我們兄弟,是你的死期到了!」 持槍漢子鋼槍一指,冷笑道:「盛氏雙傑手下不死無名之輩,向陽君你報上個萬兒吧!」 「哼哼……」 一陣陰森森的冷笑,傳自辮子大漢口鼻之間。他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後仰姿態,盛氏兄弟說了這麼多話,他還不曾看上一眼。那副猛傲姿態,端的令人為之髮指。 「想問某家的姓名,你們還不配!」 倏地長辮乍舞,如巨蛇盤空。大漢把辮子就空一轉,魁梧的軀體由座上站起,繞了過來。 盛氏昆仲,情不自禁地各自後退了一步。 「太歲刀盛世平,無敵槍盛世勇……」辮子大漢一雙鋒芒畢射的眸子,緩緩掃過盛氏兄弟二人的臉,「你們二人自問,眼前這份家當,是哪裡來的?」 事出突然,盛氏昆仲登時面色一變,對看一眼,一時無以置答。 「這就是了!」辮子大漢冷笑道,「你們當然答不出來,欺名盜世天下易,為本良知寸心難,你二人造了多少孽,應該是心裡有數。某家替天行道,說不得手黑心辣,只管刀槍過來,且看是否能傷我絲縷分毫!」 太歲刀盛世平嘿嘿一笑,掌中刀平出一指,一蓬刀光乍然由刀尖吐出,約莫有尺半長短,前後吞吐不已。 行家一伸手,就知有沒有。 太平刀盛世平只一拉開刀勢,即顯出功夫不凡。刀劍之上能練到以氣行使,才為上乘。觀諸盛世平刀身之上吐發的尺半銀芒,正是浸淫有年的所謂刀氣。這是一種以本身精力與刀上菁華揉成一片的上乘功力。以此論刀,盛世平確已領會了刀中三昧。獲得太歲刀之譽,是當之無愧的。 看到這裡,一旁的紅衣少女由不住發出了一聲讚歎。她正要開口說話,卻為黑衣文士以迅速的目光止住。 雖然是輕輕一聲讚歎,卻也使得盛氏兄弟陡然吃了一驚。 顯然,他兄弟二人在入門之初,心神只在辮子大漢一人身上;黑衣文士兄妹兩人因是坐在角落裡的冷座頭上,才被忽略了過去。 盛氏兄弟忽然發覺到尚有外人在座,由不住吃了一驚! 無敵槍盛世勇身形一轉,翩若飄風地來到了黑衣文士兄妹座前,怒叱道:「你們是什麼人?」 紅衣少女娥眉一挑,嗔道:「我們是誰,你管得著麼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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