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血雨濺花紅 | 上頁 下頁
八五


  人影一閃,譚貴芝已由廳內縱身而出,她的身子還沒有落地,已由掌內發出了一掌金錢鏢。

  出手的金錢,在空中彙集成一天金光,用「滿天花雨」的打法迎合著司徒火的正面一擁而至。

  司徒火雙手本已向譚雁翎背後刺穿而出,乍遇猝襲,恨惡得鼻中「哼」了一聲,他身軀向後一坐,雙手「排山運掌」迎空推出去。

  巨大沉實的掌風,迎合著空中的一天金線,但聽得叮噹一陣子亂響,有如風捲殘雲般的全數例卷了過去。

  譚貴芝如非及早騰身,只怕反要被這金錢所誤傷。

  她身子方自騰起,只聽得一陣子劈剝聲響,一掌金錢全數倒嵌入木門之上,木屑飛濺中,只見門板上全是坑洞,卻看不見一枚金錢,足見此老功力驚人一斑。

  這一掌金錢,雖然未能傷著了司徒火,卻也達到了譚貴芝救人的效果。

  譚雁翎似從夢中醒轉恍然一驚,猛地持劍反向司徒火當胸刺去。

  雙方此刻動手,任何一方也不會手下留情!

  譚雁翎真力貫注劍身之上,在劍出的同時,即先有一道濛濛的劍氣由劍尖上逼運而出。

  司徒火識得厲害,倏地點足倒退。

  先者,司徒火、餘烈交手,司徒火以一技之勝,戰勝了餘烈,一式「雙插手」傷及餘烈兩肋,使他口噴鮮血,當場昏死了過去——

  但余烈畢竟不是平凡身手之人——

  此人在青海習得異術「倒翻河車」,是一種運轉生息的氣功,功能起死回生。

  此刻刀劍喧嘩聲,一入耳中,很快使得他幽幽醒轉過來。

  他睜開眸子略微定神,已明白了是怎麼回事,咬了咬牙,翻身坐起,忽覺得背後一物上下跳躍不已——

  餘烈呆了呆,自責道:「我竟然忘了這個扁毛畜生。」

  原來他上陣之前,先已把那頭愛若性命的「金頭鷹」背在背後,為了掩人耳目,外面罩了一件外衣,此刻他身子倒地,把竹籠壓折,那頭豢養的金頭鷹在他衣內撲騰翻打不已,倒使他忽然觸及了靈感,當下餘烈伸過手來,自裡衣內抓住了那只金頭鷹。

  有了這只鳥,他似乎又恢復了信心。

  這時司徒火的一雙鬼爪子上下翻飛不已,正與譚氏父女兩口長劍戰在一塊。

  譚雁翎因腿部受傷過重,身軀轉側欠靈活,如非譚貴芝插手相助,只怕早已有所失閃。

  司徒火本是滿懷雄心壯志來的,認為自己兄弟四人再加上得力手下六人,以十人之力勢將把譚家滿門上下一舉殲滅,哪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地大出意料,落得如此下場。

  他心懷著滿腔怒火,恨不能立時把對方父女劈之掌下,一雙如意鋼爪運施得霍霍生風,上飛下翻時有如銀龍鬧空。

  就在一式「夜叉探海」的招式裡,眼看著即將刺入譚雁翎的背後的刹那——

  忽然他身後的餘烈大喝一聲,道:「鬼老大——」司徒火猝一回頭。

  余烈立時出手——只聽得「劈啪」一聲響,一物件射空平穿而至,「啾」然一聲,緊擦著司徒火頭頂飛了過去。

  司徒火嘴裡怪嘯一聲,打了個踉蹌,各人才看清飛過之物,竟是一隻金色羽毛的小小飛鷹,再看司徒火,才發覺到他一目已少,剩下一個血洞。

  那只小小金鷹像是久經慣戰,一經主人出手,克敵至勇。

  但見它金色羽毛在空中急兜了一個半圓的圈子,啾然尖鳴一聲,第二次向著司徒火頭上掠去。

  司徒火大吼聲中,揚手向著金鷹一撩,就在此一刻空當裡,身側的譚雁翎抽冷一劍——「卟哧」一聲,直向司徒火身上貫穿了過去!

  空中金鷹折翅一轉,脆鳴一聲,卻已把司徒火另一隻眸子啄了出來,可憐司徒火臨死猶做失目之鬼!

  譚雁翎舉足一踢,已把他屍身踢了出去,他自己卻因為用力過猛,身子一晃,跌倒在地,譚貴芝張惶撲前攙扶。空中金羽翩然收翅,已落在餘烈雙肩之上——

  餘烈怪嘯一聲,目眥著譚雁翎道:「譚老兒……你把我害苦了……你們還想走麼?」

  說著肩頭一晃,手指向譚雁翎背後怒叱一聲:「追!」

  肩頭上金鷹一聲脆鳴翅如箭般地直向著譚雁翎面門上飛啄而來,勢如電光石火,快到不及交睫。

  猛可裡一人急喝:「打!」「打」字出口,當空「哧」地響起了一道銀光——

  是一枚小小的銀色彈丸,夾著極為尖銳刺耳的一縷破空之聲,「波」的一聲,不偏不倚,正好擊中空中那頭金色小鷹。

  金色小鷹發出了「呱」的一聲短鳴,天空裡爆出了一天的金色羽毛,眼看著它束翅而墜,橫屍就地。面前人影一閃,桑南圃當面而立——

  譚氏父女怔了一下,餘烈大吼一聲,直向著桑南圃身子猛撲過來。

  可是他傷勢過重,身子還不及撲到,卻因用力過猛倒栽在地,大口吐了兩口血,頓時一命嗚呼了!

  至此,戰況忽趨於寂靜。譚貴芝神色不勝驚喜地叫了一聲:「桑……大哥!」

  全身是血的譚雁翎也由地上蹣跚著爬起來,打量著眼前的桑南圃,感激地道:「桑……先生……謝謝……桑……」忽然一口冷森森的劍鋒,比在他咽喉上——持劍的人赫然是當前的桑南圃。

  譚雁翎兩眼一陣翻白,道:「這……桑……」「我姓梁!」桑南圃冷森森道:「譚霜飛,二十年前我父親梁仲舉與叔叔梁叔舉,相繼死你這老兒的手裡,我是來找你報仇來的!」

  譚雁翎陡然身上起一陣子顫抖,道:「梁……仲舉……梁叔舉……」

  他一面訴說著雙膝一軟遂即「撲通」一聲坐了下來。

  一旁的譚貴芝大哭著撲過道:「梁大哥——梁大哥你千萬別下毒手……」

  卻見譚雁翎雙目一陣翻白,怪聲大叫著道:「鬼——鬼——梁仲舉——你是梁仲舉……啊——鬼——鬼——」他兩隻手輪流指著桑南圃,叫得聲淚俱下,直到聲嘶力竭尚不自止——

  遂見他兩隻手用力扯抓著自己的頭髮、鬍子——

  一時間,他又哭又笑,鬼也似地叫著,敢情這一次是真的瘋了!

  另一面譚貴芝熱淚婆裟地跪在了桑南圃面前,頻頻叩頭不已。

  目睹著此一番悲慘情景,桑南圃忽然垂下了頭——

  他那把舉出的劍,終於緩緩垂了下來,長歎一聲,他把劍深深地插進泥土裡,遂即轉身自去。

  譚貴芝見狀一怔,驀地由地上跳起來,她涕淚滿面地高聲叫著:「梁大哥——梁大哥……」猛然追下去。前行的桑南圃加快了身法,閃躍間,已掠出院牆之外。

  譚貴芝顯然落後了許多……她氣籲喘喘地追到了冰河邊,卻看見桑南圃正自施展極上輕功,一徑踏波遠去,刹那間已消失在晨光水霧裡……

  恍恍惚惚的,仿佛失落了些什麼……她垂下了頭,天上響著郁雷,不知何時又自飄下了雨來……

  小魚兒探著頭,穿著水花——楊柳岸風似錦——映風如絹,春雨似舞……

  但是她心眼裡,就沒有一絲春的意態。癡望著那一天的春雨,她忽然落下淚來,感覺到無邊的悵惘……這時多情的燕子卻雙雙呢喃著,比翼雙飛地由她頭頂上掠過去——

  (全書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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