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雪山飛虹 | 上頁 下頁 |
九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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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時手指足下道:「其實這座峰頭,才是整個雪山最高之處,只是三百年來,為我禁法所封,不曾為人發覺罷了!」 岳懷冰微微一驚,這才慌不迭地撲前拜倒,叩頭道:「弟子岳懷冰,叩請老仙師金安!」 文士臉上帶出一絲苦笑道:「老仙師三字,我何以敢當?站起來說話吧!」 岳懷冰拜了一下,站起道:「弟子聞聽人言,老仙師早已於三百年前飛升得道。」 文士插口冷笑道:「那只是人云亦云的話,你怎能信?」 「這麼說老仙師……莫非……」 文士抬頭看了一下天上星月,那張瘦削的臉上,帶出了一片苦澀,冷冷一笑道:「三百年來,宇內盛傳我飛升之時,正是我身受極病,日受三昧真火煎熬,飽經荼毒之際……只是我自為孽,我自身受,卻與別人無干了!」 岳懷冰深為不解地注視著他,由於內心過於驚異,一時卻不知說些什麼才好! 面前這個長發文士裝束的人,顯然正是三百年前已盛名震懾寰宇,被推為第一飛仙奇人的「鐵筆太歲」! 對這等富於傳奇的一個人,忽然出現眼前,岳懷冰之驚愕失措自可想之! 鐵筆太歲目光注視著他,面上帶著深深的痛悔道:「三百年來,我以無比的堅毅之力,自封石內,忍受著地火煎熬之苦,這是我肉體軀殼之苦。我的本身煉魂之一,卻遠去萬里以外,在戈壁沙漠充當一名駝夫,日夕接渡著那些去沙漠道上的客人。」 「然而此舉卻不足以消除我本身罪惡百中之一。」 他頓了一下才又道:「我的煉魂之二,化為一個行走江湖的苦行郎中,深入苗疆毒瘴之區,西出瘟疫之地,駐腳一萬二千日,共活蒼生三千二百三十七人,自此功罪相抵……才使得我這一極罪之人,能得有回登仙籍之機!」 長歎了一聲,他感傷地接下道:「此後一百年,我再以三個化身,遍積善功,等到功德圓滿,轉回鐵筆峰石室之內時,才發現到我這副臭皮囊整個下半身,差一點為本山之雪蟻啃食光了。」 岳懷冰心中著實吃了一驚,這才想到為什麼他下體要蓋遮著一張虎皮之故。 仙人之不易成,可想而知! 面前的鐵筆太歲,苦笑著道:「這就是:『多成節,節外生枝』之故,天下哪裡有爛掉半身的神仙?是以我這後一百年乃在韜光隱晦,全心全意地造肉生肌!」 臉上帶出平靜的笑容,他又接口道:「偶然一次出定,得遇前輩真仙『糯散子』,他點化我說,我之仙事已成定局,唯身後無衣缽傳人以繼吾仙道大統之業,是以仙都司乃著群蟻食我下體,意在磨我急性,逼迫我在此時日之內物色傳人!」 他目光炯炯地注視向岳懷冰,道:「我因下體被雪蟻啃吃之後,一時生肌不易,每千日才生二分深淺,平日亦須心平氣和,引津液與陰陽會合,乃得生肌。偶有煩惱氣餒,生津立止,並有不利,是以前十年,皆在磨我心火……直到如今……」 他頻頻地點著頭,臉上神采,如沐春風。 「我的火也沒了,氣也消了,每於靜坐中,上悟天機,乃算知這最後一步撒手功夫,是應在你這後生小子的身上!」 微微一笑,他才又接道:「這往後百日之內,我將以天仙金丹大道,以及指光三燦之理細說於你,也不負尉遲丹老兒再三託付之情!」 一直聽到這裡,岳懷冰才算聽出了一個眉目道理,當即重新拜倒叩頭道:「老仙師春風化雨,弟子三生有幸,並祈指導,以期不負曠世仙思!」 鐵筆太歲微微頷首道:「你方來鐵筆峰時,已為我心鏡所見,三百年前我封劍之時,因參仙機,乃在石底注明啟劍之日,得悉該日必系蒼鷹劍七世遇主之時,默一推算,竟然今日正是封劍第三百年整。三百年前今日此時,乃我封劍之日,三百年後今日此刻,必是此劍複出之期,日時片刻不差,再一推算,始知你非但是此劍之第七世明主,亦為我所候之人,心中大喜,果然你仙緣深厚,蒼鷹劍在深藏三百年之後,竟然為你所得!」 「後來我見你揮劍斬樹,生怕你惹來外人,即便是主峰尉遲兄妹,以及那個蒼須老奴,也非我此刻所願見到之人,是以乃以仙法,將發聲隔阻,並將四面之禁制發動,因此即連劍上光芒,所有情景,都為之掩蓋!」 說到這裡,他微微一笑,又接下去:「哪裡知道,百密一疏,卻未曾料及空中之一面,偏偏為路過之賤婦窺知,生出一些不必要誤會。」 他話聲微頓,搖頭一歎! 岳懷冰垂首道:「老仙師一切明鑒,無異陸地神仙!」 鐵筆太歲道:「我見此葛氏中魔頗深,環身妖氣沉沉,按照仙懲錄中所載,我輩人盡可加以撻伐,本意施展『太乙神雷』將此婦形神化為飛灰,後來心機一轉,卻想看看,你將何以自處!」 微微一笑,他又道:「果真你方才任憑蒼鷹劍將此婦殺了,日後倒少了許多麻煩,偏偏你心中顧及頗多,不過為此卻看出你居心仁厚,較之昔年我之嫉惡如仇,不可同日而語。難怪日前尉遲丹面托我時,力言你將是他『天一門』中繼往開來之人物,果然言之不虛!」 岳懷冰汗顏道:「弟子一介凡人,實不敢望尉遲真人以此重任託付,真是不勝惶恐之至!」 鐵筆太歲笑道:「這就是所謂的緣份造合了,你切莫妄自菲薄。須知今生之來,乃導於你前數世之失敗,或功虧一簣;或緣份不足;或飽受不平之冤,身受顛沛流離之苦!」 他邊說邊搓雙手,面上浮起一絲傷感,道:「癡兒,我不忍你眼見前生之苦,是因你本身尚無足夠抵敵心魔外侮之力,也罷……」 微微一頓,又接道:「我會賜你慧光一點,以開你靈敏之智!」 說到此,那雙瘦白的手,搓動更急。 忽然他掌勢向外一翻,一片金光,自其掌心內霞光般急湧而出! 這蓬金色霞光,由岳懷冰正面全身上下一透而過! 岳懷冰只覺得身上一冷,即已消失那片霞光蹤影。 面前鐵筆太歲笑道:「你心智俱開,自此行法論功,無往不利!」 岳懷冰倒也沒有什麼特別感覺,只仿佛覺出全身一派輕鬆,頭腦似更冷靜。 鐵筆太歲點頭笑道:「天一門可謂當今玄門正統,尉遲姑娘所授你之入門法則,對你極為有益,只是卻是到此為止!」 岳懷冰垂首道是。 鐵筆太歲一笑道:「尉遲青幽與你乃是三生愛侶,今生邂逅,可了宿願。你返回之後,可將與我相見真實情形告訴她,不必隱瞞。」 岳懷冰應了一聲,呐呐道:「尉遲兄妹為人……」 才說到此,鐵筆太歲笑道:「你不必為二人說項,世上萬事皆可強而成之,只有『緣』之一字是強求不得。」 岳懷冰想了一想道:「弟子省得!」 鐵筆太歲一笑道:「你本大智之人,自是省得——」 說話時,只聽得遠山禪寺內傳來一片鐘聲,在此靜夜,聽來倍感淒涼。 鐵筆太歲笑道:「古來仙佛一體,道佛雖是不同的兩個修境,但殊途同歸。」 說話時,鐘聲正好打在最末一杵上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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