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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二


  尉遲鵬道:「你初次來,當然什麼都不知道,等到你以後隨我兄妹習劍之後,就知更奇妙的事情還多的是。」

  岳懷冰腦子裡一直還在想著那個黑石公,實在不明白,就道:「那黑石公究竟犯了什麼罪,何以要長年受此迫害?」

  尉遲鵬臉上現出了一片怒容,道:「這個魔頭實在是壞到了無以復加地步,他功力無匹,但為人生性殘暴,聽說當年為了練一種陣法,曾在一日夜間,殺害了三百名童男童女性命,取其生魂祭煉妖幡!」

  「有這種事?」

  岳懷冰給嚇糊塗了。

  尉遲鵬冷笑道:「因為如此,才激怒了我爺爺,當時集合了海內外同道號稱『青雲九老』的九個人,共同協力,用『十煞伏魔劍陣』,才將這個老東西擒住,從此就把他囚禁在黑石峰下!」

  岳懷冰驚駭道:「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呢?」

  尉遲鵬道:「很早了,最少也有五十年了!」

  岳懷冰打了一個寒顫道:「五十年?……難道關得不太久了些?」

  「你哪裡知道!」

  說起這件事,尉遲鵬兀自有些氣惱。

  「這五十年當中,他曾經出來過兩次——第一次我爺爺尚在世時,黑石公逃抵黃山,為逼占黃山五雲步地盤,竟然發動魔火,將黃山二十四所寺院僧尼,燒得一個不剩,為塵世間帶來了無邊浩劫,幸虧我爺爺與青雲九老事後趕到,幾經犯險,才又把他擒住!」

  尉遲鵬頻頻冷笑著。

  岳懷冰聽得驚心動魄。

  面前的黑石峰經過方才火雲籠罩之後,這時嫋嫋地冒著黃煙。

  可以想像出,劫後余溫,猶是何等的怕人?

  尉遲鵬追憶著以往的傳說,道:「這一次青雲九老會合我祖父才在黑石峰上,加上了那塊雲磁仙石,每日西時引發火雲,用以磨煉此老的凶煞魔情,也是懲罰他兩次所犯下的滔天大禍。」

  岳懷冰恨恨地道:「這麼說來,這個人的確是不堪救藥了。就該一勞永逸除了他才是了!」

  「誰說不是?」

  尉遲鵬又輕輕歎了一聲,接著說道:「但是,說來話長,我那祖父與青雲九老,早年與黑石公說起來還有一段相當的緣份,再說,他還是家母娘家的一個嫡親長輩……說起來事情可就有些礙手了!」

  他冷笑了一聲,又道:「黑石公在黑石峰下苦熬了十年之久,我爺爺與其他九老見他居然頗有悔過之心,當時為了試探他是否真心悔過,就在那一年,公推青雲九老中的婁璧翁與黑寇叟二位老人家,入峰刺探,考察他的悔過決心!

  「誰知道——」

  尉遲鵬氣得重重地歎息了一聲,接道:「這一次結果更是出乎意外的慘。」

  雖是身不關己的一件事,可是由尉遲鵬嘴中道出,岳懷冰聽在耳中,卻是那等激腸蕩氣,令人心驚膽戰,不克自已!

  這件事早已提起了他的關注,勢非要聽下去不可。

  尉遲鵬歎了一口氣,道:「可憐婁璧翁與黑寇叟二老前輩進入石峰之後,竟然中了黑石公的埋伏……」

  「……這個老兒對我祖父以及青雲九老早已恨入骨髓,十年來他在石峰之下,竟然打通了十數道密道,暗中佈署了許多奇異陣勢——

  「——可憐婁璧翁、黑寇叟二位老仙師那等高的道法,竟然會著了道兒,一時被困在他峰下陣道之內,二老不服聯手迎敵之下,竟吃黑石公以預藏的小乾山『霹靂子』發動——」

  說到這裡,他呆了一下,才道:「二位老人家竟然當場炸為飛灰而死——」

  尉遲鵬恨恨地接道:「二位老人家俱是煉有道基之人,肉身雖粉,可是所煉元神按說可以脫山,無奈黑石公為人陰狠,竟然早已想到這一點,居然以所煉的妖幡將二老元神化為飛灰,使之形神具滅,黑石公乘勝遁出之時,幸虧我爺爺擋他一陣。」

  「他可曾跑脫了?」

  「差一點!」

  尉遲鵬歎息一聲,道:「也錯非是我爺爺,要是換了另一人,決計擋他不住。當時,我爺爺與他苦戰之下,雖然把他制服了,可是自身卻為黑石公炸去一腿!」

  「有了這次經驗之後,黑石公才被永囚峰下,各方公議,判他永世不得複出,這也是他自作自受的報應!」

  岳懷冰聽得真有點毛髮悚然,的確是太駭人了。

  尉遲鵬道:「就因為有了過去這些事情之後,所以我們兄妹對他才深惡痛絕,但是爺爺飛升之前,卻仍然對他眷念不已,曾吩咐我父親不得再刻意折磨他,是以……我兄妹這多年來,對他還保持著一份晚輩的禮貌。」

  岳懷冰歎了一聲道:「人心之險惡,真是防不勝防,我看這黑石公,大哥你們千萬不可掉以輕心。」

  「我也是這麼想。」

  說到這裡,他皺了一下眉,道:「最近這幾年,蒼須奴說黑石峰下常異音作祟,很可能是這個老鬼又在搗什麼鬼,不過我妹妹監視得他很嚴,必要時,我妹妹那口鑄雪劍就可取他性命。」

  岳懷冰驚訝道:「令妹的功力竟然高過黑石公不成?」

  尉遲鵬搖搖頭道:「論功力,我妹妹當然比他差遠了,可是,我爺爺臨去之前,卻傳授了幾種專治黑石公的殺手功夫。那口鑄雪劍,前古神兵,經我尉遲家七代相傳,劍上威力非比尋常,正是黑石公最懼之物——」

  他笑了笑,又道:「那口劍原是留與我的,偏偏我爺爺說我仙緣不夠,今生波折俗緣極多,是以才由我妹妹負責保管。」

  談了這麼多,岳懷冰總算對於這尉遲一家,有了一個全盤的認識,他感念著自己此番的邂逅,可真說得上緣份不淺,內心私下裡慶倖不已。

  ▼第八章 櫻唇半開啟,秋波勾人魂

  夜晚——

  山風輕輕地襲著。

  燈光、竹影、絹屏、琴、棋、書、畫……這些靜物各有其趣,互相地對稱著。

  這個時候,如果你獨自留在這裡,如果你還沒有入睡,你就會想到很多事情。

  從記憶裡翻湧出的思潮,不儘然全是悲慘傷感使你痛心的事情,也有些是屬於綺麗溫馨一面的。

  岳懷冰在一番痛定思痛之後,他的心早已平靜下來了。

  他忘不了雪天練刀、寒夜長嘯的慷慨壯志。

  忘不了一刀、兩刀、三刀,砍下雲中令、夏侯忠、貫大野三人三顆血淋淋的人頭。

  他也忘不了沈海月的陰霾奸狡、老謀深算。

  但是閃開了這些血淋淋的仇恨之後,他也忘不了那些屬於感情上與他相生相息,有所關聯的一切。

  譬如沈海月的女兒沈雁容!

  這個女孩子就常常讓他心裡煩,下意識裡,總好似欠了她些什麼似的!

  如果他第一次留在腦海裡的影子,是沈雁容而不是尉遲青幽,那麼此刻會是一番什麼樣的感受,他可就不敢斷定了。

  正因為第一次,也就是兩年前在雪山腳下,那個蕃婆子的野店裡,看見了尉遲青幽的那一次之後,尉遲青幽那驚鴻一瞥的影子,竟然那般根深蒂固地占在了他的心裡。

  如果拿她來和沈雁容相較之下,沈雁容相對的份量可就要輕得多了。

  年輕人沒有不多情的。

  岳懷冰只是把這番情,深深地埋藏在自己心裡。

  他很少想,也不敢想。

  在過去,他是被所謂的仇恨沖昏了頭,沒有時間來想這些。

  現在他略微地定了下來,在復仇的事情未有結果和暫告一段落之後,這種對於異性的情懷,就會情不自禁地滋生了出來。

  幾上放著自己那口刀。

  在平常,他最喜歡在這種時候起來舞上一趟刀,可是,今夜他卻覺得異樣的懶慵。

  懶洋洋的。

  對於自己身上所具的武功,他也灰心得很。

  一個自信武技超人、足可橫掃天下的人,想不到一下子由天上跌了下來,忽然間發覺到自己的武功竟是如此的不濟,內心之沮喪,自是可以想知。

  「冷香閣」是那麼的靜,靜得連院子裡的落葉聲都可以清晰地聽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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