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無憂公主 | 上頁 下頁 |
二〇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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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烏蘇發了財,在這邊人緣又好,常常接濟窮朋友,手下養的人越來越多,無形之中,在這個地方就成了頭頭。那時候另外還有一家住在『桑流子』叫做『齊瑪』的人,這人十分凶悍,是當地牛馬的大商人,發了財蓋了個廟,當了喇嘛,人家都叫他齊瑪活佛,前藏的勢力,就在這兩家人家統制之下!」 海無顏點點頭道:「你這麼一說,我就明白了,藏十五王本人太懦弱,不得不倚靠別人來扶助。」 「就是這個樣子,」梁二吸了一口煙,瞇起一雙眼睛冷冷地道:「個老子,可是後來扎克汗巴來了,情形就不一樣了,這個人霸道得很,一上來就拿這個人開刀,齊瑪不服氣,給他火拼的結果,連老命都送掉了,整個家業全被扎克汗巴給吃得精光!」 任三陽噴了一口煙微微笑道:「烏蘇呢?」 「烏蘇本來也在布達拉宮當得有一份差!」梁二道:「看見這個情形,知道沒辦法給扎克汗巴對抗,就辭了差事回家養老,就這個樣子,那個扎克汗巴也還放不過他,把他三十多個莊院牛馬生意都吃了,就剩下這個地方,叫他養老!」 任三陽冷笑一聲,不憤地罵道:「他娘的,這個烏蘇也太好欺侮了,這口鳥氣也能受得了,要是鵝,他奶奶地跟他拼了,大不了——」 海無顏微微一笑,看了他一眼,任三陽立刻明白自己的衝動,傻笑了一一聲,遂不再說下去。 一旁的梁二呵呵笑道,「老客人你說得好輕鬆,你是才來的人,那裡知道這位老祖宗的厲害。」 說到這裡,情不自禁地站起來,走過去探頭帳外看了一下,又收回頭來。 「老客人,我們都是漢人,我今天才跟你說這個話,千萬不能在別的地方說!」 「怕什麼?」任三陽挺了一下身子,正要大聲說什麼,可是接觸到了海無顏的眼睛,隨即臨時止住,嘿嘿一笑,又改了口氣道:「難道這個扎克汗巴真有這麼厲害?」 「啊唷,你客人是不知道唷!」梁二神色一派緊張地道:「老客人你剛纔那些話,要是說給其他任何一個聽,我包你這條命活不過三天,信不信由你,來來來,喝口熱茶吧!」 任三陽看了海無顏一眼,二人遂即端起茶碗,各人呷了一口。 海無顏放下茶碗,微笑道:「這麼說,貴主人烏蘇如今已是扎克汗巴手下的順民了!」 「唉,有什麼辦法?」梁二攤了一下手:「人總是要活下去啊!」 任三陽冷冷地道:「大丈夫能屈能伸,看起來你們主人倒是個明白人啊!」 「老客人你這是在罵人!」 大概是逼急了,又向外探了一下頭,回到座上一隻手遮著半邊嘴:「龜兒子才甘心作順民,烏蘇這麼做是有道理的嘛,你以為他真的這麼聽話?嘿嘿!等著瞧吧!」 頓了一下,正要接下去,只聽見裡面的女人發出了一聲嬌呼,哇哩哇啦說了一堆藏語。 梁二一笑站起來道:「媽的,這個婆娘倒也說的是,我今天的話是太多一點了。好吧,天可也不早了,我這就帶二位客人睡覺去吧!」 海無顏生怕任三陽還要纏著不走,忙即站起抱拳道:「偏勞了!」 梁二伸了個懶腰,打了個呵欠,這才把插在門口的燈籠拔起來拿在手上,導引著二人走出了帳篷。 一股冷風吹來,冷得梁二打了個哆嗦,一面回過燈來照著路道:「好走啊!」 三個人一前二後,向前走了百十步,才見一片帳幕茅舍,少說也有二三十座之多。 這些帳舍門前幾乎都亮著一盞燈,有沒亮燈的,但是卻都插著沒有點著的燈籠,看過去儼然是獨立的一片莊舍,規模不小。 梁二一笑道:「我們這位主兒好客成性,雖然財勢不比當年了,可是家裡養的閒人卻也不少,凡是來投靠他的,來者不拒,二位看看!」 一面說,一面伸手在四下指著:「凡是亮著燈的,裡面都住著人,嘿嘿!有些已是長年的老客人了,住在這裡有十年八年了!」 「啊,還有這麼好的事!」任三陽調侃地道:「那可好,鵝也賴:在這裡不走了!」 梁二呵呵笑了幾聲,來到一座帳篷前,先把手裡的燈插在門上,這才開了門。 裡面是漆黑一片,過了一會兒,梁二把燈亮著了,才看清了一切。只見裡面鋪著一張大炕,角落裡堆著一疊被褥,看過去是又黑又舊。 梁二笑道:「二位是體面人物,自然是蓋不得這個,請等一下,我這就去換幾床乾淨的來!」 海無顏笑道:「這就不敢當了,我們自己隨行帶得有鋪蓋,都在駱舵背上!」 梁二點點頭道:「這就更好了,我馬上叫人給二位送來,二位預備在這裡住幾天?」 任三陽正想開口說明天就走。 海無顏卻先道:「如果方便,也許我們要多擾一天,後天動身也還不遲!」 梁二怔道:「怎麼,後天就要走?多住幾天嘛,有機會我還想引見一下這裡的主人跟二位見面呢!」 海無顏微微一笑道:「我們本來決定明天一早走的,就是因為對貴主人心存敬仰,多留了一天,如果足下明天有空,還請代為向貴主人引見,多謝多謝!」 說話時,門外一個小廝招呼,原來已把二人的行李送來,任三陽告了謝,開了賞錢。 梁二見任三陽對那個小廝出手闊綽,又見二人所攜帶的衣物十分講究,倒真的相信他們是兩個跑單的「絲客」,當下說了幾句場面話,遂告別離開。 這裡任三陽便把行李打開。海無顏亦動手把帶來的被褥鋪開,他對於被褥整潔一向注重,雖旅行在外,亦不例外,比較起來任三陽可就隨便多了。 任三陽一面鋪床,一面道:「怎麼回事,兄弟你真的還打算見這裡的主人?」 海無顏點點頭,「嗯」了一聲。 任三陽還想說什麼,卻見對方雙膝盤褥,兩隻眸子半閱著,似將入定模樣,情知對方內功已入化境,即使在最吵鬧的市集,亦能于片刻之間氣轉周天,此時即使跟他說些什麼,諒他也不會回答。 一天的折騰,可真是有點累了。任三陽鑽進暖暖的被窩裡,略微運功調理了一下出息,頃刻之間便進入夢鄉。 帳幕裡只剩下微弱的一點燈光,不時地爆發出輕微的「波!波!」聲音。 外面不時傳來犬吠的聲音,偌大的一個市集,似乎就只是這些聲音了。 海無顏在短暫的一段時間入定以後,似乎已完全恢復了精力,當他睜開眼時,只覺得眼前一切看來更為清晰。他悄悄下了床,換上了一雙輕軟的便鞋。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,卻是有很多的神秘有待他去發掘。他已悄悄地來到了幕外,順著這排帳幕向前踱去,每走幾步,就停下來一會,再繼續前進。 不知道什麼時候,他練就了這種類似「天耳通」的靈敏聽覺之力,那是一門看似無奇其實常人萬難達到的功力。因此,在一定的範圍之內,他的聽覺常常能反應出精確度極高的事實。 就像眼前吧,他只須在每一個帳篷外定足片刻,凝神傾聽一下,立刻就可以判定出這個帳篷裡有幾個人,甚至這人是否已經入睡,因為一個睡著人的出息與醒著人的呼息是大有差別,再進一步,男人與女人的呼息也有一定程度的區別。 這些一般人萬萬也不會注意到的事情,常常卻能反應一定程度的事實。 就是利用這種微妙的聽覺力,海無顏已能對於這些帳篷裡的陌生者,有了初步的認識了解。 顯然這些帳篷裡睡的都是些粗魯的漢子,強烈的鼾聲,任何人一聽即知。 海無顏幾乎已經走完了這條甬道時,忽然在最後的這個帳篷前定下了腳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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