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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


  白衣男士打量著面前的店掌櫃的,微微點了一下頭道:「這裡就是七里鋪的『白桑軒』麼?」

  掌櫃的立刻陪笑道:「不錯,不錯,這裡就是七里鋪,白桑軒就是小店。」

  白衣男士點點頭道:「帶路。」

  還帶什麼路?邁步就進來了。

  掌櫃的親自把這一雙望似貴賓的客人讓在了上座,兩個店小二招呼著上茶的上茶,送手巾把兒的送手巾把兒。無如卻被那個看來清秀漂亮的小跟班兒一律給擋了駕,即見小跟班兒由身後拿下了一個箱子,打開來是一套漂亮的景泰藍瓷器,另外取出一個茶葉罐子,裡面是上好的茶葉。他隨即吩咐店家道:「我們老爺夫人只喝自己帶的茶,杯子碗筷,也用我們自己帶來的。」

  掌櫃的愕了一下,隨即彎腰連聲稱是,將東西接過來,轉身吩咐身後的夥計一番。

  這時,座上那位白衣男士輕輕發出一聲低咳道:「還有這裡的掌櫃的呢,你把他給我叫來。」

  掌櫃的一笑上前道:「小人就是,這位客官有什麼差遣麼?」

  白衣人輕聲一哼,上下看了他一眼,點點頭道:「很好,你原來就是這裡的掌櫃的,有件事我要你幫個忙,你貴姓?」

  掌櫃的哈腿陪笑道:「不敢,小人姓侯。」

  「侯掌櫃的。」

  「不敢,您大爺——」

  「沒有什麼,你這個地方不錯,我想在這裡挨上些時候,可能半天,可能一天,也可能兩天三天。」

  「噢,」侯掌櫃的發了傻:「只是,小店開的是酒店,只賣吃食,卻沒有客棧。」

  白衣人道:「這你就不管了!」一面說,這個體面的白衣人把折起來的袖子翻開來,兩根手指頭拈起黃澄澄的一片金葉子,足足有二兩重。

  「呶,這個先付給你,算是今天全部開銷。」

  侯掌櫃的兩隻手接過來,立刻兩隻眼睛笑得都瞇成了一道縫了:「我的大爺,這可是金子呀——這是——您大爺和寶眷要吃些什麼呀——就是給您老上燕翅全席,也使不了這麼多呀!」

  白衣人朗笑一聲說道:「燕翅席怎能合我的口味?吃什麼,我的跟班兒會招呼你,簡單清爽,這個,用不著你操心,倒是——」微微一頓,他的一雙眸子緩緩掃過食堂內各人:「只是你這裡太雜了。」

  「這——是麼!」侯掌櫃的搓著兩隻手:「七里鋪是小地方,因為臨江靠岸,所以南來北往的客人是雜了一點。」

  白衣人點點頭道:「這個我知道,但是從現在起,希望你不要再接待一個客人,你明白吧!」

  侯掌櫃的喃喃道:「這——您大爺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

  白衣人莞爾一笑道:「很簡單,從現在起,你這店裡的客人是只准離開而不准增加,你明白吧!」

  「噢,原來是這樣——」侯掌櫃的呆了一下:「這這——」

  「除了剛纔那塊金子以外,我另有賞賜,這一點你要務必給我做到!」

  侯掌櫃的頓時笑逐顏開,一連串地應聲答著,隨即招呼身旁小三道:「謝三,把客滿的牌子給掛出去,這位大爺已把所有座位給包下了!」

  叫「謝三」的小夥計,高聲答應著,轉身就往外跑,不經意卻與一個戴金箍的高大道士撞在了一塊。

  敢情是那個道士正往裡面走,謝三往外面跑,一個有心一個無意,就這麼撞在了一塊。

  道士身高體大,謝三卻是又瘦又小,一撞之下,驀地反彈了出去,「撲通」一聲摔倒在地。

  「哎唷——你這個人——」嘴裡哎唷著,謝三半天才由地上爬了起來。

  「我這個人怎麼樣?」道士打著一口湖北官話:「你們是開店賣飯,洒家是來吃飯的大爺,那一點錯了?」

  一聽是來吃飯的,謝三立刻跳起來搖著雙手:「對不起,這位道爺請到別處去吧!」

  道人挑動著一雙濃眉道:「胡說,明明有的是座位,怎麼叫客滿了,來!給道爺倒茶,好茶!」嘴裡說著,這個道人一隻手提著沉重的一隻冰鐵禪杖,就往裡面走。

  看到這裡,居中而座,那個玩猴兒戲的小老頭兒,忽然呵呵笑了:「這可好,有樂子看了,小二,來酒!」兩隻猴兒也像它們主子一樣的湊趣,拍桌子打碗,嘴裡咭叭亂叫。

  白衣夫婦似乎在進門不久,已把在座每一個人都觀察到了,單單只是忽略了一個人,即海無顏,因為他半邊身子被一根大柱子遮住,只能看見他半邊背影,既然這樣也只能把他當尋常客人了。

  侯掌櫃的一看後來的道人耍賴,心裡好生為難,他好不容易巴結上了眼前闊客,滿打算大把銀子到手,卻沒想到會忽然殺來了這麼一個不識抬舉的道人,他這麼一攪可難免把自己到手的銀子給弄飛了。

  「咦,這位道爺,你這是幹什麼!」侯掌櫃的三腳並兩步跑過去:「道爺你請吧,我們這裡的座位,已先被人家包下了!」

  道人一聲狂笑道:「放狗屁,剛纔我老遠看見還有客人進來,怎麼說是已經被人給包下了?」一面說時,抬手指向白衣秀士那桌道:「呶,就是他們,我明明看見他們進來,怎麼,是嫌我道爺付不起酒錢嗎?豈有此理!」

  侯掌櫃的心裡一急,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抓他的鐵禪杖,嘴裡大聲道:「不行,道爺你不能無理取鬧!」

  他想像中那根冰鐵禪杖不會有多重,那裡知道兩隻手一抓上去,使出了很大的力氣,才剛剛提了起來。

  道人濃眉一挑,一聲狂笑道:「就憑你這樣的廢物,還想趕我出去?去吧!」說時大手霍地向外一翻推向侯掌櫃的前胸,不過是輕輕的一下,侯掌櫃的已當受不起,腳下一個倒踩,一跤直向後翻了出去。

  猛可裡,卻另有一股力道霍地發自侯掌櫃身後,將侯掌櫃待要倒下的身子驀地托住,侯掌櫃的原已擺出了一副四腳朝天的翻倒姿態,猝然為背後風力一頂,居然把倒下的身子給穩住了,自己也感到奇怪,倏地回頭過來看看是怎麼一回事。

  他所見的是,那個一身白衣服闊客人正由座位上緩緩站起來。

  眼神裡聚集著隱隱的怒,白衣人那雙眸子瞬也不瞬地盯向那個道人。

  「道爺你來晚了,這位侯掌櫃的說得不錯,這個地方確實是被人包下來了,道爺你還是請吧!」白衣人聲音低沉,但是每一個字都字正腔圓,內行的人只需要略一留意,即可知道幾句話純係發自丹田,而聽受者那個高大的金冠道人,更是另有感受,對方這短短的幾句話,每一個字音,都有如黃鐘大呂那般震人耳鼓,足以發聵感聾。

  道人臉色微微一怔,冷哼一聲道:「你我都是同樣來吃酒的,那個要你管閒事?你說這家飯店已被人包下來,你把這個人找出來我與他說話,看他容得下容不下我來?」

  白衣人道:「他容不下你。」

  道人大聲道:「為什麼?」

  白衣人淡然一笑:「因為他嫌你太臭了!」

  他此話一出,頓時惹來哄堂爆笑之聲。

  金冠道人鼻子裡冷哼了一聲,兩道濃眉張開來又皺回去,一隻右手似在微微顫抖之中,暗中著了幾許力道。

  「嘿嘿——」一連串的笑聲,發自他那張已為繞口黑鬚所掩滿的嘴裡:「小子,我知道你有兩手,用不著跟道爺我過不去,有什麼道兒,你劃下來,道爺接著你的就是!」

  白衣人道:「祇怕我劃下的道兒,你接不住!」

  「笑話!」金冠道人一聲狂笑道:「沒有三分三,不敢上樑山,道爺能夠大搖大擺地由武當山走下來,就不會偷偷摸摸地回去丫來吧,我接著你的就是了!」

  白衣人點點頭道:「這麼說足下想必是武當山的『鐵肩道長』了?」

  「呵呵——」道人仰天大笑了兩聲,一雙眸子裡像是要噴出火來:「不錯,我就是鐵肩道人,難得貴客你還知道有我這麼一號人。」說話時,他手由桌上筷子籠裡抽出了一雙竹筷,篤篤有聲地在桌面子上敲打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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