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鐵雁霜翎 | 上頁 下頁
四五


  葉硯霜見它爪到,一招「鐵板橋」,全身後仰,僅足尖著地,借著足尖之力一挺,身已呈弧形竄起,正臨那鷹右方,挺劍便刺,劍身閃著一道青光,既疾且勁。

  那鷹一爪未傷著敵人,一聲長鳴,大眼圓睜,一偏右翼,以雷霆萬鉤之勢,向葉硯霜頭上擊來,只聞得「喀嚓」一聲,卻擊中那一旁一株合抱粗的古樹,那古樹吃這鷹一翅,竟自折斷,葉硯霜雖幸未被這翅掃中,卻已嚇得冷汗直流,一振腕打出一對鐵膽。這是南天禿鷹成名的暗器,葉硯霜自出道以來,尚是首次使用。這一對鐵膽一出手,一上一下並排而行,一奔前胸,一奔後腹,透著一溜勁風。

  那鷹見這對鐵膽來勢厲急,雙翅向下一扇,身已騰起,這對鐵膽竟擦著羽邊打了過去,無巧不巧,這對鐵膽卻正打在那綠石壁角上,只聽得震天價的一聲大響,由那壁頂落下一塊少說有萬斤的大石,一時樹倒塵揚,石破天驚,別說葉硯霜驚嚇萬分,就連那只巨鷹也被這出其不意的暴聲嚇得一陣盤旋,收翅一邊,佛著那雙火眼金睛往發聲處望去。

  卻見那綠色石壁在這一聲大震後,「吱扭」一串響聲,卻往內翻了開來,露出一間石室。葉硯霜見狀直喜得心花怒放,自己苦思不得其門而入的石府,卻被這一對鐵膽無意觸中機紐,心想好險,要是自己以身往試,即或找到機紐,將石打開,那萬斤巨石由上垂直落下,怕不此時早被壓成一塊肉餅了!

  由於驚喜過甚,連一旁的大敵也忘了,正欲往那石室走去,卻聽得一陣吹竹聲,聲音細婉如新葷出谷,不由嚇得一愣,心想難道此處尚有別的人跡麼?

  這一陣似笛非笛、似蕭非蕭的吹竹聲才一起,就見那巨鷹一聲短鳴,振翅而起,往自己身後發音處飛去。葉硯霜正在驚嚇參半之際,那吹竹聲突然收住,葉硯霜回身往那發音處一望,卻見那方才小亭之中,不知何時,卻多了一個又矮又胖的白髮老人。這老人發須如銀,一雙眼睛又細又長,簡直眯成了一道線,赤一雙如玉的足,手中拿著一根黑光閃爍的笛狀圓管,正自以手弄鷹,怡然自得。

  葉硯霜一見老人這副模樣,已知絕非凡士,那麼淩厲的巨鷹,在他面前,馴服得比一隻貓兒還乖,不由得肅然起敬,也顧不得先進那石府,返身趕走了幾步,對老人恭施一禮道:「弟子葉硯霜叩見老前輩,並乞指示迷津!」不想那老人似同未見,依舊伸著如玉之手輕撫那大鷹身上墨羽,頭連抬都不抬。葉硯霜心想這老人莫非是聾子不成,偶一低首,見自己雙膝挺直,不由暗想,難道此老怪自己不行跪禮參見他不成?

  想到這,不由雙膝一屈,跪倒當地,再朝老人恭施一揖,朗聲又念了一遍,這才見那老人放下弄鷹之手,輕輕扭轉頭來,朝葉硯霜略為一視,頻頻點首道:「我的卦果然應驗了!孩子,你今年多大了?」葉硯霜見老人這一回首,不由暗驚,好一副仙容,原來這老人除去那滿頭糾葛不清的銀色發須外,兩耳孔內都各垂下一尺余長的白須,就像兩條銀蛇似的掛在耳際,雙目開合間透著兩道奇光,一見即知分明內功已臻絕頂化境,仙風道骨,怎不令人心生敬仰。

  葉硯霜見老人發音蒼韻,語音甚為和善,當時誠意答道:「弟子今年二十有四,前輩有何教意?」

  老人聞言點點頭,面含慈笑道:「這就是了,想不到你來得這麼快。你先起來,走近我,我好跟你說話。」葉硯霜聞言,又行一揖,這才站起趨步走近那亭前,卻見那鷹此時一聲厲鳴,頭上白毛根根倒豎,嚇得住足不前,老人喝一聲:「畜牲!」那鷹頭上白毛方慢慢落下,猶望著葉硯霜厲鳴不已,這老人喝止鷹後,回頭笑對葉硯霜道:「你別怕,過來。想必你方才觸怒了我這鷹兒可是?」

  葉硯霜聞言臉一紅羞道:「弟子來時不知是前輩所飼,只當是谷中野生,一時無意,打了它一掌,尚乞前輩恕弟子無知才好。」

  老人聞言面現驚容道:「這一掌是你打的?我見這鷹前胸隆起,分明是中了黑炁、紅印等掌類,你難道尚精於此類掌麼?」

  葉硯霜聞言,不由暗驚這老人好高明的眼力,只由表面傷處已判出是何掌力,如今武林有此造詣者,恐尚無一人,聞言不勝汗顏道:「弟子見這鷹兒來勢急猛,一時情急施出黑炁掌,不想卻擊傷了前輩仙禽,真是罪該萬死!」言罷把頭低下。

  老人淺淺一笑道:「傷倒無妨,只是這『黑炁掌』乃謝小江特有毒技,你如何會學得?難道這謝小江如今尚在人世麼?」

  葉硯霜道:「老前輩所言不差,這掌果然是謝老前輩獨擅之技,弟子是由其門人紀商老前輩處學得,謝師祖早已故世了。」

  老人微微點首歎道:「謝小江乃我掌底遊魂,百年之前,淮江道上幸饒其不死,不想如今還是死在我頭裡了,你來得正好,老朽自知圓寂當在不久,至時你可權充收葬人……孩子,我看你骨格清奇,面相渾厚,似非惡人,怎麼會投得那謝小江之類門下?你卻要誠實道來呢!」

  葉硯霜聞言暗驚,久聞那六指魔謝小江乃江湖一怪,人遷苗疆以來,可謂之蓋世無匹,此老如非虛言。竟似較那謝小江尚要厲害得多,而且以謝小江歲數來推斷此老,簡直大得不可思議,聞言後既驚且慚道:「弟子實乃南天禿鷹卜恩師青鈴親授弟子,與那紀商老前輩曾屬半師半友之間,紀老前輩為人仁善,不似其師弟,對弟子一番造化深情,令弟子今生沒齒不忘……」

  老人聞言含笑點頭道:「這就是了!……孩子,你此番來可是為取那本《會元行功寶錄》麼?」

  葉硯霜點頭道:「弟子按圖索駭來至此間,正是妄想此書,尚乞老前輩指示迷津!」

  老人呵呵笑道:「難得你智勇兼備,竟能窺破那圖上含意,遠在天邊,近在眼前,那書不就在你眼前麼?……」

  葉硯霜聞言一怔,隨喜道:「依老前輩之言,莫非那《會元行功寶錄》,就在那石室中麼?」

  老人含笑道:「這個我就不清楚了,你自己不妨去看看吧!」葉硯霜聞言半信半疑,正欲轉身往那石室走去,老人突又道:「室內有一火眼,每隔若干時噴火一次,你要小心了!孩子,你很聰明,我預祝你成功,事成後可來見我。」遂即回身用手一指身後泉下道:「我就在那兒參修,可至彼處見我,現在你去吧。最後尚要告訴你一句話,不要放過那洞中每一件東西,那將對你今後大是有益。」言罷起身向後走去。

  葉硯霜恭身謝過這太虛老人的指示,待老人走後,這才懷著一番既喜且懼的心往那石室中走去。

  待走近那石室,由門外向內一看,首先入目的是一個青玉石桌,四樽石凳,雕刻精緻古雅,雖年久未有人跡,室內卻一塵不染。葉硯霜端詳了一番,舉步入內,不想腳方走進那室內數步,就覺足下一軟,「吱唔唔」又是一陣異音,那門口半側巨石,竟又如前一樣地封死了。葉硯霜見狀大驚,頓足縱起,卻已無及,不由嚇出一身冷汗,心想:「此番休矣!自己就算得了那書,不得其門而出,還不要活活餓死在這石室中麼?

  想到這不由拔出劍來,在那石門上一陣亂紮,奈何那石門少說也在數萬斤以上,何況石質特堅,數十劍後。雙手已酸,再看那石上只不過有數處創痕而已,這一來算是死了這條心了!

  葉硯霜見門既無法打開,一狠心暗忖,既來之,則安之。我且先將那書得到,再圖外出之念。想到這不由把心一死,反身向內走去。

  見這室內僅此桌凳,和一具石椅,別無它物,不由往內走去。這一進內才發現,原來這石室竟是一串五間,此間設有二石人,此二石人遠看起來,翩翩欲生,外面亦著外衫,細一觀察衣式竟是宋朝款式,不禁大為驚奇,心想這儒海散人,在府內置此二石人作甚?

  想到這,不由走近石人,用手一拍那石人膀臂,不想那手竟左右來回地晃了幾晃,心中暗暗稱奇。一時好奇,乾脆將那石人外衣全部給他脫了去,這一脫去外衣,才發現那石人全身上下竟按三十六處穴道,挖了二十六個銅錢也似的洞眼,每洞眼之前,均有一螢光閃爍的銅片封門,用手一點那銅片,「叮」一聲,音同按鈴,再看那銅片已入穴道之內,不由大悟,暗思原來這石人竟是儒海散人特製而成,留待研習高深之點穴術所用。不由再注意這石人四肢、頂、頭等部,都可拆卸下來,這石人足下踩著一塊石板,通有一長形細石條,直至一石凳前,這石凳只能供一人坐用。不由一時好奇坐于石凳上,試用足一踩那石條,不想那石人卻手舞足蹈起來,時而曲背,時而翹足,有時尚會跳上兩下,簡直同生人無異,不由暗暗佩服,這儒海散人真是巧具匠心。

  葉硯霜看畢這石人後,又走至另一石人之前,如法炮製,把它外衣脫下,卻見這石人全身均是骨頭,形同一具死人骨架,那全身大小二百零六塊骨頭,一塊不少,都有正確名字,紅筆標明,鑲在那每骨之上,甚為清新,不由暗想這是作何用處?這石人也是和先前那人一樣,足下踩有石板,只是這石板並未通至那凳前,僅僅就在足下,試用腳一蹬,這石人喀喀一陣響,也是抬拳踢腿的,正在看著出神,卻不意這石人右手一晃,左掌「力劈華山」分胸便砍,力大勁猛,葉硯霜大驚,因隔離太近,又在無意中,竟閃慢了一步,被這石人一掌由左胸肌處劃過,當時連這半個身子都火炙異常,暗道這石人好大的手勁。

  一時足下無意,卻又踩了那石板一下,見這石人猛然「雙峰貫耳」,兩掌對準自己兩耳貫來,勁大力猛,葉硯霜大驚,這雙掌要讓他貫上,不腦槳四濺才怪,好在他已有前車之鑒,雙臂一舉「二郎擔山」,砰砰兩聲,雙臂架住了石人雙掌,震得葉硯霜瞅牙咧嘴,一時氣往上撞,也不想這是石人,大喝一聲:「去你的!」這雙掌在空中一合,暗運內力,「童子拜佛」雙掌合十帶著勁風,「砰」一聲,竟磕在那石人頭上,「喀拉」一聲,竟把那石人頭打得歪向一邊,瞬息又自回復,細一觀,原來每關節都有銅簧連接,真可謂之鬼斧神工,不由對這儒海散人拜服得五體投地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