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鐵雁霜翎 | 上頁 下頁
二一


  嚇得小梅直伸舌頭,那雷三姑又在守容身上推拿了一番,就覺已好多了,硬逼著守容把剩下的那些舌肉吃了。這時就聞外面有人敲門,小梅開了門,見進來兩個人,守容認得其中一人,就是那日捕蛇的眾人中一個,不由眉頭一皺,那人已趨前朝床前施禮道:「女俠客斬蟒一事,小人等已稟知太爺,特命在下送來紋銀二百兩,望請女俠客收下。」

  守容道:「我已說過,這銀子我分文不取,你們拿去分了吧。」

  那差人又道:「那賞銀我們已分了,這是太爺額外賞的銀子,並說無論如何,也要請你收下,女俠若執意不收,豈不叫在下為難麼。太爺還道請女俠客去衙門一次,要當面向女俠客致謝呢。」

  守容聞言正在為難,雷三姑已趨前,把銀子收下道:「銀子收下了,她還病著,可沒工夫去見你們太爺,你回去代轉一聲,就說謝謝他了。」

  那差人聞言,看了看守容,無奈只好打了個千兒轉回。雷三姑這才接道:「這應得的銀子,也別客氣,你以後在路上也用得著,倒是要應付這般人,可真討厭。我看今天下午,我們就走吧,到晚上也差不多就到了。」守容也連聲道好。

  當天下午,有一個小騾跟著兩台轎子,在路上走著。那騾上坐著雷三姑,轎子裡是守容和小梅,一直到晚上才走到一片樹林。這裡行人已少得看不見幾個,眼前是一片荒涼。雷三姑把轎子叫停下,付了錢,對守容道:「再走一段路就到了,這騾讓你騎,我和小梅走著。」

  守容雖執意不肯,也禁不住她們一再相讓,只好跨上小騾。一行三人,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,見眼前小溪、竹林,好一番景致所在,在月夜之下更顯得似身入仙境,穿過了一片竹林,見那邊山腰下有幾間房子,雷三姑用手一指那第一間頗為大而講究的一幢道:「就這是我家啦。」

  接著扶著守容下了小騾,用手一拍那小騾屁股,那騾就往那房子裡跑去。不一會兒就見有一十六七歲小女孩,連跑帶縱,一面跑,一面叫:「奶奶回來羅!」

  言罷,似乳燕穿林似的,已至三人身前,拉著雷三姑問長問短,這三姑笑道:「沒見你這孩子,人來了也不招呼一下。」說著一指守容道:「這是恒山老尼的得意弟子,本事可比你好多了,現在身中蟒毒,要在我們家養一個時期,將來好了,你可得小心向人家討教兩手。」

  又一指小梅道:「這是你師姐,是我新收的徒弟,你們以後更要親近親近了。」這才對守容說:「老身一世就這麼個小孫女,她父母雙亡……撇下這孩子跟著我,真夠可憐的!從小沒樣兒,你們可別見笑。」

  守容連道:「老前輩說哪裡話,這位妹妹歲數也比我小不多,這身輕功可真不錯啊!」

  那少女聞言喜歡得直笑,一面拉她二人的手,一面道:「我真喜歡有你們這兩個姐姐陪著我。奶奶,你把那烏鴉嶺的怪蟒給殺了呀!真了不起!」

  雷三姑道:「哪是我殺的呀,是你這位姐姐殺的,人家本事可真不小。」

  那少女聞言面帶驚異拉著守容的手道:「真的呀!?那你本事可比我強多了,我連想看看那蟒什麼樣,奶奶都不讓我去,她非自己去不可,不想還是晚了一步讓姐姐你給殺了。」

  說著話已到門口,有個五十多歲女僕開了門道:「老太太回來了?」

  雷三姑笑著點點頭,一行四人進來。守容和小梅一打量這房子,一共有七間,都還寬敞整潔異常。當時由女僕備飯,三人飽食一頓。雷三姑命孫女崔翔情整理出一間房子,對二人道:「這一路走,想你們都累了,明天再談吧。」

  硬逼著二人就寢,一宿無話。第二日守容已能下床行走,和小梅雙雙對雷三姑又行了禮,自此守容和小梅就在這住下了。輾轉三月,守容不但已病體康愈,且因為日與雷三姑婆孫討教,已較以前武功更有精進,尤其得食那怪蟒靈舌,如今已感身輕力巨,遠非當日可比。小梅已略熟武學根底,進步甚快。這一日守容向赤杖姥告別要走,那雷三姑雖也萬分難舍,但人家有人家的事,怎麼能強留。那崔翔倩和小梅更是傷心已極,說什麼也不叫走,還是雷三姑再三開導,這才依依不捨地一直送她到十裡以外……小梅拉著守容的手直哭得鼻紅眼腫,守容也難過異常道:「妹妹,你別哭了,過些時候我一定來看你,你要好好練功夫,再有幾年你也就可出來行道了。」

  那小梅才收淚道:「姐姐,我一定聽你話,好好學武。只是你一個人上哪去呀?還有那葉……硯霜,你還是去找找他吧,我總看他不是一個壞人。」

  鐵守容一聽葉硯霜,不禁舊情複熾,眼圈一紅差點掉下淚來,她對小梅道:「不要再提他了,我知道就是了。」

  這才對她二人招招手,一回身騰縱而去。在這暮景裡,就象一隻蒼鷹,只幾閃已沒影了。

  不談這師姐妹二人含淚而歸,且說那守容別清波林後,一個人曉行夜宿,不一日已出河北地面,來至關外。時已隆冬,大雪紛飛,尤其這塞外,更顯得滴水成冰,寒冷已極。在一條荒涼的小道上,鐵守容正策馬飛馳,她衣裘背劍,全身雪白,再加上胯下銀駒,更顯得一塵不雜,舉止若仙。

  突然一聲輕嘯自頭頂劃過,這漫天飛雪裡,依稀可見一枝雁翎響箭。鐵守容不禁一驚,暗想這響箭分明是綠林道上的傳訊暗號,雖這荒涼道上,居然還有賊人斗膽向自己行劫麼?她勒住馬韁想了想……畢竟藝高膽大,又策馬前行。這次又走了二裡路左右,第二枝響箭劃空而過,守容心想今天恐非善於應付了……就聞一聲銅鑼,眼前閃出一排人來,一個個手提單刀,紅巾紮首,那馬嘶嘶一聲長嘯,人立雙蹄,差點把守容摔下馬來……鐵守容不禁嬌叱一聲道:「好生生的,你們攔你家姑娘道路作甚?」

  就見那小隊前站著三個人。為首之人年已花甲,腦後小辮已呈斑白,這大冷的天,偏穿一襲黃衫,手中一個大煙袋兜兒,不時還吸上幾口。身前兩人,一個差不多四十上下,手持一對怪兵刃,半圓形的鋒刃上,多出兩個牛耳似的齒刃,知道這兵刃名叫「五行輪」,尤其是劍的剋星。最前一人,年約二十上下,生得倒也英俊,背後交叉背著一對鐵拐。這時那持五行輪子的漢子淺淺一笑道:「不敢請教這位女俠是往何方而去?這大冷的天不妨到在下草舍一談,並備有水酒與女俠壓壓寒,不知意下如何?」

  守容聞言,柳眉一豎道:「你我萍水相逢,談不上論交,姑娘我還要趕路呢。失陪了。」

  她說完一抖韁繩,就要岔道而行。這時那身旁背拐少年橫身而出,攔住去路,口中道:「女俠客請留駕,我師徒三人,久仰女俠劍斬赤仙怪蟒,江湖人稱雲中雁,故而久欲一瞻仙容,惜數月來未見俠蹤。今接弟兄們回報,得知俠駕至此,故而斗膽攔路,尚請女俠勿怪才好。」

  鐵守容聞言略一思量,心想這等人,分明是綠林人物,偏又說話如此客套,自己真不知他們是何居心,當時自己略微一想。隨即飄身下馬道:「你我萍水相縫,實不便打攪,我還要趕路,無暇耽誤。如需銀資,我倒有些,願意奉贈紋銀二百兩。」

  言罷,探手革囊就要取銀,卻聞那吸煙怪老此時哈哈一聲怪笑,聲如夜梟道:「怎麼著,小姑娘,想用幾百兩銀子就把我師徒打發了,你也太瞧不起人了。別說你這區區二百兩,就上萬的黃金,我老頭子還真瞧不在眼呢!我老頭子好心請你寒舍論交,這是多大的面子,居然推三阻四,今天我老頭子是非要留駕不可。你要有本事,你就過來試試看。」言罷又是一陣狂笑,接著拿起那旱煙袋來一陣猛吸。

  鐵守容聞言,心想這老人好不講理,不禁杏眼圓睜勃然大怒,點點頭道:「好,我就過來看。老爺子,你就給個厲害的看看吧。」

  她言罷拉韁就走,卻聞那老人冷笑一聲道:「好刁的一張利口!老四,你就給我攔攔看。」

  那持輪漢子聞言就要上前,這時那背拐少年冷笑道:「殺雞焉用牛刀,錢師父,你退後待我收拾這丫頭。」言罷劈手就搶守容手中馬韁。

  守容見這少年出口不遜,早已火起,此時見他居然敢動手搶繩,不由一聲叱道:「匹夫你敢!」

  右手反抖,往那青年手腕刁去,中指半吐,暗含點穴招數。那少年掌已推出,見對方非但不讓,竟敢反迎,已自吃驚,再見對方中指微凸,知道竟是點穴高手,不由大驚,一帶右手已自無及,竟被對方掌擦邊而過,就覺脈門一陣火辣,這只右手幾乎不能抬起。當時還不自量力,一翻左手,使一招「鐵靠背」往守容後背猛擊。守容見自己雖未點中對方穴門,已被自己掌劃中脈門,知道受痛不淺,想必對方識趣讓路,不想非但不識趣,竟不自量力,下殺手猛擊。心想,我要不給點厲害,你也不知我雲中雁何如人也。當時冷笑一聲,一提氣護住後心,非但不躲,竟迎他這一掌。就聞「砰」一聲,聲同擊革,那少年退出四五步,頭上汗珠如雨而下,這一掌竟似擊在一塊鋼上,差一點腕骨折碎,只痛得口中啊喲了一聲,竟自低頭握掌不動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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