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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


  ▼「天長」、「地久」

  「他們是兩個殘廢!」秦風喃喃地說:「來自星宿海的兩個殘廢!」

  「殘廢?」

  「嚴格說,應是『殘』而不『廢』……」秦風冷冷說:「他們是一雙孿生兄弟,當今天下最難招惹的兩個怪人。」

  孟天笛眼睛不自禁地又瞟向素帖上的那一雙鬼臉。

  秦風發覺到了,指了一下那顆標示鬼臉的印章說:「就像這雙臉一樣,一張哭臉,一張笑臉,卻是近百年以來,江湖黑道:最厲害的一雙要命煞星。」

  孟天笛怔了一怔:「叫什麼名字?」

  「沒有名字!」

  秦風冷笑著搖了一下頭:「連姓都說不清,卻有個奇怪的外號!」

  「什麼外號?」

  秦風老人的眼睛轉向面前的素帖,盯住了上面的四個字:

  「天長地久。」

  天長地久便是這雙孿生兄弟唯一的姓名標誌了。

  秦風又在喘氣。

  今夜他思想錯綜複雜,幾十年前的往事,一股腦都翻了出來,奇怪的是,除了以上的一點點消息之外,別的竟不欲多說。

  一個人隱忍一件事,必然有隱忍的理由,孟天笛即使心裡百般好奇,卻也掩忍不欲多問。

  終於,秦風臉上顯現出難見的微笑,似乎已能把窒息自己的低壓情緒,暫時置之度外。

  或許他已經胸有成竹!

  總之,室內忽然變得不再寒冷,頗有和煦的春意。

  「那一年,在南普陀『聽松閣』,有所謂五年一度的『觀星問劍』,天下武林各派掌門人,齊聚一堂,你父親孟九淵也去了!」

  孟天笛神情一振。

  這件事他幼年曾聽父親不止一次地提起過,所以記憶深刻,眼前秦風這麼一說,自是引起了他極大興趣。

  他隨即點頭道:「我知道!莫非你老人家也去了?」

  「豈止是去了!」

  秦老人神秘地笑著:「對我來說,那是一件極有趣的往事,一輩子也忘不了。你可知為了什麼?」

  孟天笛搖了一下頭。

  「難道你父親沒有告訴你?」

  「我知道了!」孟天笛忽然想起來道:「聽先父說,那一次好像是有人攪了局!」

  「這就是了!」秦風看著他:「說下去。」

  孟天笛說:「詳細情形,我不知道,只知道五年一度的『觀星問劍』,為的是爭奪武林至寶『金龍令』,各門派的掌門人都去了,很是熱鬧!」

  「你說得不錯。」秦老人揚動了一下灰白的眉毛:「但是這些人卻是不學無術的多……比較起來,你父孟九淵,倒是一個腳踏實地,頗具實力的人……」

  孟天笛微微一笑:「但是那一次他老人家卻並沒有奪到金龍令。」

  「我知道。」秦老人點了一下頭:「你知道為什麼?」

  「是因為……臨時有人攪了局……」

  當日情況:孟九淵以「一丈雲」輕功領先群雄,青城的雷九公以「霹靂」氣功連勝三場,前任「金龍令」得主武當的鐘先生,以劍術壓場,三人各擅勝場,相持不下,「金龍令」因而遲遲不能定歸屬,直到……

  秦老人「哼」了一聲:「為什麼說是『攪局』?」

  孟天笛說:「據說,前往南普陀的人,有個先決條件,必須那人先已是一門之主,有了掌門人的身份,才能有資格進一步問鼎中原……」

  秦風微微一笑說:「是有這麼個規矩,但是你以為這個規矩公平麼?」搖了一下頭:「太沒有道理了!」

  孟天笛看了他一眼,不自禁地點了一下頭:「你說得不錯,我父親也這麼認為,所以才甘心退出,從那以後,不再參與。」

  「他是個居心仁厚,心地善良的人。」

  孟天笛說:「但是雷世伯卻大為不服。」

  「雷九?」秦風冷冷一笑:「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!」

  孟天笛怔了一怔,含笑道:「無論如何,那一次大家都白忙了一場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因為,最後捧走『金龍令』的人,竟是一個連名字也沒有的野人。」

  秦風一笑說:「為什麼說他是野人?」

  「聽說這個人是由化外之邦『天竺』來的。」

  「天竺來的人,就是野人嗎?」

  秦風微微含笑的眼神,向孟天笛望著:「更何況『天竺』這個地方,並不是化外之邦,他們的文化高深極了,並不次於我們中原大國,講到心性內涵的培養,性命雙修的一面,很多地方更不知高過我們多少……」

  輕輕歎了一聲,他臉現慈祥地說:「孩子,你應該記住,切切記住,千萬不要心存自大,犯了『看不起』旁人的毛病,要知道,世界之大,無奇不有,『三人行,必我有師』,這話是有道理的。記住了這句話,你將終生受用無窮……」

  孟天笛其實本心並無此意,眼下卻無以為駁,被他這麼一說,不禁大為窘迫,一時臉也紅了。

  秦老人看著他微微一笑,點了一下頭:「那個當年拿走金龍令的人,只是衣著怪樣,讓人誤會他是外邦化外之民,其實他根本就是我們漢人,只是所練的武功,摻雜極廣,大別于中原傳統的武學,據我所知,當中有極豐富的『出世』之學,這和我們西漢文、景時候的黃老學問,有很多相通之處,所不同的是,他把這種修為運用到了武功上面……」

  這番論調,卻是開前人之所未及,大大提高了孟天笛的興趣,正是他苦心孤詣夢寐之所欲求,眼前老人這麼一說,真個「醍醐灌頂」而發「黃鐘大呂」之音了。

  多年塊壘,如魚鯉在喉,一吐出來,不禁大為鬆快暢通。

  似乎連眼前大敵,都置之度外。

  秦老人含笑的眼睛,頗為神秘地向面前的孟天笛看著:「當日那個人的忽然出現,其實是無意問鼎中原,只不過是印證一下他在天竺苦心自創的武功,卻想不到為此而壞了人家的規矩,被認為攪了局面,真是從何說起,那『金龍』一令,對他又有何用?終其一生,他也未曾提起,更不曾用以示人,卻為此反而遭致了許多物議,惹來了多少人的貪心覬覦,為他……」

  孟天笛心裡一動,一句話待將吐出。

  秦老人卻為之慨歎道:「以後……那個人病了,知道這件事的人,因為他身揣『金龍』之令,便為他取了『病龍』這個意在奚落調侃的外號……至此,他的行蹤更詭秘了,窮其半生,一直是東藏西躲,生怕為外人認出真面目,生出不必要的事端……」

  「這個人原來是……」

  「是我!」

  秦老人微笑點頭,笑靨裡無盡淒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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