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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九


  石繼志不由臉一陣紅,口中道;「姑娘多疑了,愚兄只是愛惜這院中雪景,生恐塵足敗了清興,想不到難逃姑娘法眼,倒見笑了。」

  丹魯絲順沙念慈手指處一望,果然來路只有自己和沙、郝二人足跡,竟是沒有石繼志一點跡印,芳心也不由一動,暗贊石繼志果然好一身超人的勁功,自己若能事夫若此,也不枉此,一生了,由是更生傾慕之心。

  沙念慈含笑又看了石繼志一眼,手挽著丹魯絲道:「大伯父把接待二位的事放在小妹身上,這可是難事一樁了,如不見棄,請暫隨小妹入居捨下,待小妹先命婢掃榻煮茗,我尚要與姐姐剪燭夜談呢!」說著先行開門,請二人入室。

  二人才一進內,見棟宇高大,修飾精雅,詩書字畫,琴劍揪抨,羅列滿室,室共五間,沙念慈笑道:「此室為愚姐弟和母親住處,家父與三位爺爺俱在後室起居……」說著笑看了石繼志一眼道:「此處簡陋不容高人,故此石兄居處,小妹已命人在後廳打掃,至於沙漠紅姐姐,小妹卻要強留在此剪燭宿話了!」

  丹魯絲一聽石繼志竟另居別處,心雖不舍,但到底主人之言,分明男女有別,何況人家既有安排自己又怎好表示不願,只看了石繼志一眼,見他並無不願之色,不由脫口笑道:「那真好!告訴你,今晚一夜你都別想好睡,我的話多著呢!」

  沙念慈讓二人落座,先行告退,須臾小婢獻上清茗,用白瓷青花碗端上,輕揭碗蓋,透出一陣清香,茶色略作翠綠,一碗內僅有巴掌大的一片茶葉,二人知非凡品,也不便問,只互相對視了一眼。

  再觀室內裝置高雅,幾案桌椅一切用具,俱是形式古雅精緻,地下鋪著厚厚毛毯,當中空出一片地方,有一圓徑六尺的古銅大盆,內生極旺炭火,人坐室內溫暖如春。不多時有一四旬婦人與沙念慈由後室掀簾而入,二人忙起身,那沙念慈遂為二人介紹,始知是其母,坐下談了幾句,卻聞室外語笑聲,有人喚道:「沙家妹子,有佳客臨門,如何藏在你一人房中,不容我們見麼?」

  石繼志與丹魯絲聞言吃了一驚,沙母已起身笑著搖頭對其女道:「這一定又是你弟弟走了口風,驚動了這群小俠,連明天都等不及。我回室去了,你張羅著他們來見見佳客吧!可別緊纏人家,人家遠行,可要早早休息!」

  說著含笑向二人略一頷首,即作告退,二人忙起身答禮,不容沙念慈開門,十七八個少年男女已由平臺外廊一擁而入,各著華服,年歲均在十五至二十五歲之間,無不神采挺俊,光豔奪人。

  他們一見二人,無不面現希冀結納之容,不等沙念慈一一介紹,已有人上前自報名姓,男的擁著石繼志,女的偎著丹魯絲,各自歡談了起來。

  二人想不到此處人情如此溫暖,俱都一一笑著,把臂捉手談得好不開心。

  沙念慈當眾宣佈,石繼志是上官先生弟子,丹魯絲即是女俠沙漠紅,眾人更是仰慕萬分,有的還建議請二人一露身手,若不是沙念慈再三說母親有話,客人遠地而來十分勞累,不得過分糾纏,否則真要成了不解之狀。眾人直鬧了兩個時辰才去。

  沙念慈待眾堂兄妹退後才笑道:「這只是一部分,還有好幾十個還不知道呢!要不然,今夜你們都別想睡了……」說話間果然又有不少人聞訊奔來,都被沙念慈在室外謊說二人已休息,才把他們打發走了。

  已有一小婢進來道:「廚房已把點心做好了,請小姐請客人外室用膳!」沙念慈笑著起身道:「家居山野,無以待客,二位佳客尚請多包涵!」二人經她這麼一提,才覺腹中甚饑,忙笑隨其起身,略為謙謝,隨其走入餐室。

  進室見一方紫檀木中鑲大理石的八仙方桌,有六具皮墊套椅,只是桌上空無菜肴,二人正奇怪,見沙念慈微微一笑道:「此地位處極寒,酒食過早端上,只怕冷了。」說著玉手輕輕一按牆角石鈕,一片絲絲之聲之處,竟露出一方空格,此空格四面綴有極厚棉墊,菜肴先放入其內,關壁則嚴密合縫,可保溫一個時辰。

  二人見其中有一託盤,另有一竹絲編制的三格圓形提盒由先前小婢端出,置於那大理石桌上,由託盤中取出菜、酒壺、杯筷和一個九宮菜盒,先斟上三杯酒,再把提盒打開,由內中取出一個點銅錫精製的暖鍋和四碟點心,一並列好幾上,遂退下侍立一旁。

  沙念慈請二人落座,自己隨後坐下,笑道:「小妹本已食過,只是佳客臨門,不得不在旁陪飲一杯,二位請勿拘束,自食便了!」

  二人見那菜盒為橫方形,白地五彩,瓷質甚細,共分九格,格內菜碟卻不同式,方圓長短大小不一,湊合得極嚴密,形態精雅,內有九樣下酒菜,葷的是臘肉、鹵鴨、熏雞、糟魚、羊膏;素的是筍脯、松茵、素雞和一樣類似栗泥的佳品。每種為數雖不十分多,卻是新鮮漂亮,只聞香味,不禁食欲大動。

  那暖鍋製作更妙,下層是爐,中作五梅瓣形,放著大小五個燒得通紅的扁平炭基,中層是暖鍋,鋼分五格,一大四小,每格是一圓筒,筒底正對下面炭基,上面卻各嵌一個瓷盅,當中一盅較深較大,內盛清湯,旁邊四盅裡,一味是用火腿和鮮肉切片同蒸極爛的玉版金鑲,一味是嫩豌豆清炒蝦仁,一味是糟炒山雞片冬筍,一味是雞油炒飄兒茶,共是三葷一素。

  石繼志和丹魯絲雖俱都是出身大家,但所食亦不過雞鴨魚肉,更無此烹藝,從師後經年處身荒山,所食多黃精野味,似此等佳餚,休說是吃,有的簡直見都未見過。

  沙漠紅丹魯絲更是別說了,她雖為一王之女,但因種族不同,終日所食多為牛羊烤肉之類,似此菜肴,何曾吃過,二人因恐為沙念慈所笑,俱不敢問,各舉酒杯,應沙念慈敬酒,呷了一口。

  那酒色作深碧,斟在白玉杯中,泛起分許深的泡沫,一望即知是陳年佳釀,入口芬芳,順喉而下,五內生香,一時熱氣溢體,舒暢無比。

  二人不禁連誇好酒,沙念慈笑向丹魯絲道:「此酒為家母取樹上鮮梅和杏仁櫻桃共五味佳果,共問黃土瓷罐內,日曬夜露,入秋此山起雪,又埋雪中,如是今年釀者隔年取食,此壇新開不久,聽說已有五年以上了,故此味兒也就愈發的純了。聽爺爺說此酒因青梅去性,故多食亦不會醉人,姐姐不妨多飲幾杯,決無關係!」

  說著石繼志已舉杯相敬,各自又呷了一口,就著佳餚大啖起來。

  稍頃小婢將飯盛上,白瓷青花細碗內盛大半碗淺碧色的米飯,清香撲鼻,石繼志不由暗歎:「這臥眉莊哪像是處在天山荒地,似此享受,即使帝王亦不過如此!」

  想著二人就碗吃了半碗飯,主人已將點心啟蓋,二人見那四色點心,一碟蒸玫瑰豬油松餅,一碟肉餡珍珠米團,一碟雞茸火泥筍丁合餡燙麵餃,一碟桂花元肉瓜條葡萄乾棗脯等合嵌的八珍千層餅。暖碟頗深,下有裝開水的坐托。二人每食一樣,俱贊在心裡,歎為食止。幾上每一盤碟,無不色香味三絕,美食佳皿,越發生色,引人食欲,二人嘗一樣愛一樣。三人有說有笑,這一席飯直吃了一個更次,才賓主盡興,來至前廳。

  方坐定不久,見長窗處有一束髮為垂髻的童子侍台而立,恭道了聲:「大爺吩咐,內室已布就,請石客人休息!」沙念慈已含笑起立道:「如此石兄請吧!小妹不便多耽誤石兄休息時間,明日再命小婢往請吧!」

  石繼志正覺自己一個男人,老和人家女孩處在一塊也不十分對勁,聞言笑著起身道:「恭敬不如從命,愚兄真是打擾了。」遂與二女道了再見,徑隨那童子步出外廊。

  二女送至平臺,那沙念慈笑道;「石兄與丹魯絲姐姐的馬,因非凡種,小妹已特命人牽至後院,與我姐弟之馬一槽上料,馬上物件已命人運至石兄居處,請點收,如有短少可告小童往覓,決少不了……」

  石繼志連聲道謝,丹魯絲不由在後囑咐道:「明天想著來,那群姐弟兄妹們還要看你的功夫呢!」石繼志邊笑著搖頭,已隨小童穿廊而去。

  這童子生得頗為瘦小,但一身肌肉似頗結實,細長的個子。年紀約有十四五歲,才一出來,由台前執起一盞紙燈籠,回頭笑道:「石公子!請隨我來,小心外面黑!」說著話雙足一頓,就像一枝箭似地竄了起來,一手提襟,狀極瀟灑。

  石繼志心想:「好個小鬼!居然連你也同我較上勁兒了,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!」上肩不動,運足內力,僅把足尖一點,這種「混元淩虛元」為輕功中極為難練者,施展出乍看來好似全身不動,僅運點著足尖,一氣可行五裡,這一展出,霎時之間已跟至那童子身後。

  那童子名喚司明,為三老中二老鐵扇老人沙夢鬥最心愛的書童,平日侍奉沙老父子,蒙二老傳授了些功夫,因聽說來人為上官先生高足,故此有意運出輕功,想試試石繼志究竟有多大功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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