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七禽掌 | 上頁 下頁
六二


  遠處有幾個皮帳篷,繼志正在想是不是要去,忽聽莫小晴朝沙漠裡一指道:「繼哥!你看那不是好幾個亭子麼?到那去涼快涼快吧!」石繼志一看,果然有幾處黃色的三角石頂,倒很像是亭子,不由笑道;「想不到沙漠裡還有這種好地方!」說著策馬向那叢亭影飛馳了去。

  跑了好一陣才行近,果是一座座像亭子一樣的建築,但都有石欄牽在一起,真看不懂是什麼東酉,二人不由下了馬,那馬也熱壞了,見有陰涼去處,都不由相繼竄入,由裡面趕出不少惡雕。

  外面雖是沙漠,但因此處介於沙漠與綠洲的界邊,地面上雖也是沙,但並不厚,只是淺淺一層,這像亭子一樣的建築物,四周因有短牆圍著,所以還長著青青綠草,不過還是多被沙土給掩住了。

  兩匹馬歡嘯著嚼食地下的青草,二人進了亭子,感到涼快異常,仔細一打量,每一亭中都立有一塊石碑,碑上刻滿像蝌蚪一樣的文字,最後還附有年月日,這才知道,原來這是墳墓,不知是哪一族王公葬在此處。

  二人找到一個涼快的地方,坐下看看,四面竟無引火之物,不得已又跨馬馳出,找來些幹枯樹梗,取出火摺子亮火燃起,須臾已燃起了一堆火,一人持雕足,一人持翅,就火烤了起來。

  如此一會兒,陣陣鳥脂香味直上透鼻端,石繼志撕下一腿遞與莫小晴,自己也撕下一腿,吃得津津有味,到快吃飽了,才覺得這肉味竟有些酸,而且很粗,極難嚼,相繼丟棄一旁。

  石繼志看看天邊的天山,再望了一下那一望無際的大漠,回視莫小晴道:「既有此好地方,我們不妨在此好好休息一下,然後到那邊廬舍裡灌水。這一次路途可遠了,而且要經過一段沙漠,事先非要準備不可。」莫小晴道:「那我們休息足了,乾脆夜裡走好了……」石繼志笑道:「夜裡走好是好,你不怕?尤其沙漠裡還有狼!」莫小晴白了他一眼道:「我才不怕呢!聽說沙漠裡晚上會發光是不是?」繼志也點點頭道:「大概是白天吸收了過多的熱和光,到晚上一冷了自然就放出來,不過我可沒見過。」

  二人說著就在石上打起坐來,因二人夙根都厚,又得過高人傳授,這一用功,不覺都相繼入定。一直到了黃昏,二人才相繼醒轉,只見紅霞滿天,遠處草原上,牧羊人也都紛紛趕羊群回轉,蒙古包內炊煙嫋嫋,不由令人想到那幾句絕句:「天蒼蒼,野茫茫,風吹草低見牛羊……」

  回視大漠,黃沙千頃,正由不遠處水草邊上踱來了牛、羊、馬,像一群螞蟻似的又多又密,陣陣的喇叭、海螺之聲,嗚嗚不絕於耳,既壯且麗,令人叫絕。二人都不由看得呆了……

  石繼志心內盤算著未來,真是既悲且喜,當他回念到自己可親的家人都落得如此下場,更不由愴然欲泣,心中默念道:「雙親大人!兒子此行事了,定要去找那莫小蒼,為您二位老人家報仇,但乞二位老人家在天之靈好好安息吧……」一陣陣傷心,淚水竟涔涔地流了下來。

  莫小晴也是滿腔心事,她更是傷心,盤算著天山已快到了,自己和他之間,又將如何呢?總不能這樣沒有名份地跟人家一輩子吧?到時二人一分手,什麼還不是都完。

  但是這種事情,又不能著急,想著不由癡望繼志,見他正注視那像杜鵑一樣鮮豔的紅霞,俊目中竟掛著淚痕,不由一驚,推了他一下道:「你這是怎麼了?」石繼志以手拭淚,笑著搖了搖頭,沒有說話,莫小晴忽然臉一紅,又推了他一下羞聲道:「你是在想心上人是不是?想誰?」

  石繼志見她那蘋果似的嫩臉上輕泛著一層桃紅,一身黃皮馬裝,秀髮長長地挽在頸後,上面滿沾著一粒粒的砂子,在這落日紅光裡,晶瑩亮閃,可愛已極。由是念到這數月來,她一心隨著自己,這姑娘她究竟心存何意呢?看她外表,分明是大家小姐,竟為了自己忍受如此艱苦,真是難得……

  想到此,就算石繼志再是鐵石心腸,又何能無動於衷,更何況在這種孤單的環境裡,不由一把攪她入懷,小晴輕哼著,伏臉在他那寬厚的胸膛裡,閉上了那雙像星星一樣的大眼睛。

  繼志不覺間,竟輕吻了她的臉頰,莫小晴芳心大慰,她以為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一份真摯的溫馨……

  於是她羞澀地伸出玉臂,輕攀在石繼志的肩上,將身子更湊近了一些,整個嬌軀都蜷伏在繼志的懷中。他們半天都沒說話,彼此都可聽見對方呼吸的聲音,遠處哈薩克族人的歌聲和一片胡茄聲,將西方邊塞雄風表露無遺……

  暮色裡,二人攜手而出,攀鞍上馬,向遠遠的水草奔去,費了很大力氣才得到一皮袋清水,搭在兩匹馬身上,又向索倫人用銀子換了一大袋幹肉,這才上鞍前行。

  誰知二人才走沒幾步,後面一陣銀鈴之聲,一匹白馬由身後跑過來,然而卻連臉也沒看清,只見一個背影,頗像是前日所遇少女,背後尚背著一隻大月琴,在這暮靄裡疾馳而去。

  石繼志不由一驚,心想這少女到底要到哪裡去呢?怎麼我們到哪裡,她也到哪裡,心中不由又聯想到前天在旅店裡的一節,她既叫自己是繼哥,可見是一故人,只是她到底是誰呢?

  莫非她竟是程友雪和司徒雲珠二人之一麼?一別六年,她們的模樣一定都變了許多了……要是她為二人之一,那自己可就太不對了……

  想到此,心中好不惆悵,再一看莫小晴,竟在皺著眉,見繼志看她,不由冷笑了一聲道:「一定又是那賤婢……奇怪!怎麼她會來這裡?再碰著她我要好好會會她,叫她別太驕傲了……」

  石繼志心想,你還說人家驕傲呢!我看你才是真驕……只是此女一片天真純情,驕得別有風趣。自己不便答應,只是笑笑而已。

  太陽累了一天,到此時才懶洋洋下山了,北首的大沙漠,還蘊含著雨色之氣,天上像有一道虹,陣陣的風帶卷著黃沙,吹打在臉上,又痛又癢。

  天氣馬上冷了下來,二人下馬換好厚厚的皮衣,還給馬背上披了一塊羊皮,這才抖韁策馬,一路向前跑去,因人馬精神都好,這一陣疾馳,兩三個時辰已跑出了三五百里路。

  天已大黑了,馬身雖淌著汗,但人身卻凍得發抖,風聲如哨,夜冷如冰,不時由遠處大漠吹來卷旋著的大風,二人本來醉心於夜行,到此算是失望了。

  那些白天飽吸了赤焰的沙子,太陽一下山后,就開始放熱,但為時甚短,到熱量完全散完,馬上就冷了。

  這種冷的情形,可潑水成冰,不明此地氣候的旅客,夜行倒斃者為數不知多少。

  所幸二人內功已臻至境,在馬上稍事提練,那先天元陽之氣上繞全身,霎時寒冷盡退。因黑夜還長,不敢叫馬跑得太快,放著輕快步,在沙上踏行。天上有月亮,也有星星,遠處的沙地上有陣陣的彩氣升騰,令人想起「海市蜃樓」。

  到天快亮之時,二人已進入沙漠深處,天風更大了,冷得怕人,二馬不時仰首長嘯,二人下馬略進了些飲食,又給馬喝了些水,打算無論如何,要在一天之中,趕到一個市鎮之上,否則就難免有問題了,首先馬就得挨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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