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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〇


  那小孩插嘴道:「那他爸爸怎麼知道是哪個蛐蛐兒呢?」老人笑道:「你別吵呀!聽我說嘛……他托夢說,他變成一個紅頭綠翅的蛐蛐,就藏在他家的水缸下麵,叫他爸爸趕快去捉!」

  莫小晴竟聽出了神,笑著向石繼志搖搖手,叫他別出聲,又聽那老人繼續道:「第二天他爸爸一早起來,揭開水缸一看,竟真有一個紅頭綠翅的蛐蛐,這蛐蛐見人來了也不跑,就叫他捉住了!」「後來怎麼樣,爺爺?」「後來,他爸爸第二天就把這蛐蛐帶出去賭,結果打一仗勝一仗,所有賭錢的人都輸了!不到一年他爸爸就變成了一個大富翁……」那小孩又追問道:「後來呢?」「後來又有一天晚上,他爸爸又做了個夢,夢見他那個死去的兒子又來了,他對爸爸說,爸爸!你現在錢已很多了,明天你可把我放到山上去了。」

  小孩又追問道:「他爸爸放他沒有?」老人慢慢道:「他爸爸太貪心了,第二天竟沒聽他兒子的話,還是照樣天天帶著這蛐蛐兒去賭,又贏了好多銀子!」

  「這蛐蛐兒好可憐啊!」小孩說,那老人又接道:「結果又過了一個月,半夜裡他爸爸又夢見他兒子,滿臉都是血,給他托夢說:爸爸!你不肯放我,現在我要死了……他爸爸半夜裡嚇醒,趕快跑去把那蛐蛐罐子打開一看!唉……」

  那小孩抖聲追問道:「怎麼樣了?」老人道:「蛐蛐兒竟真的死了,是他自己咬破肚子死了……」小孩恨聲道:「他爸爸好狠的心啊……」老人忽然笑道:「好了!故事講完了,該睡覺了,明天你還要給我背書呢!」那小孩尚在撒嬌,非要再講一個不可。老人無意一偏頭,才發現身側不遠樹下竟站著一對少年男女,還牽著馬,不由一怔,由椅上站起驚問:「二位是……」石繼志趨前躬身道:「我二人行路,因天已晚,想找一處店房投宿,奈何四野無人,見老先生正與今孫說故事,未敢中途驚擾,尚請勿以見責是幸!」

  老人聞言呵呵大笑道:「見笑!見笑!無稽之談何敢入貴人之耳……」遂又看了莫小晴一眼,對二人一身漢人裝束、丰姿感到新奇。

  莫小晴上前一步笑道:「老先生故事講得真好極了,把我兄妹都聽迷了!」老人又是一陣大笑,遂道:「入居玉樹以來,十年與番苗相處,今夕何幸,得逢知音!」又是一陣笑聲,遂道:「賢兄妹欲投店住宿,奈何此窮鄉僻壤,實無可告慰者,老朽不才,倒有陋室數間,如賢兄妹不嫌起居簡慢,就請臨寒舍小居數日,此老朽之幸也!」

  石繼志見老人如此客氣,大為感激,大喜道:「難得老先生古道熱腸,愚兄妹何敢久事叨擾,明晨尚有事他行,僅擾今夕已深感不安了!」

  老人聞言連道:「豈敢!豈敢!」遂笑對那小孩道:「快去告訴媽媽,說有客人來啦!」一面引二人來至室前,並將二人的馬牽至室後。

  二人見室前有十數盆菊花,種類不一,此時正含苞待放,舍前紗明窗淨,環境十分幽雅,可知主人不俗了。

  只見由內走出一少婦,一身青布衣裳,顯得十分素潔,邊走邊笑著道:「何處佳客臨門?家居荒野,卻無以奉客呢……」言未了已來至二人身前,見二人一身綿繡漢服,背系長劍,英秀不俗,也不由暗驚。

  二人不約而同向那婦人躬身為禮,那婦人以一雙明眸註定老人,似想知二人來此何意,老人笑道:「這二位佳客,路過此處,因天已晚,想在此借宿一官,你去騰出一間房來……」

  那婦人聞言喜道:「正好有一間空房,只是……」老人說道:「他們是兄妹二人,沒關係。」石繼志聞言心中一動,深悔方才莫小晴不該以兄妹告稱,這下可好,睡在一間房裡,如何使得?想到這裡臉一陣紅,不由側目向莫小晴一看,見她此時也正在看自己,二人一對目光又即分開。

  那婦人遂笑道:「難得二位貴客臨門,只是房子太小了,二位可要委屈一點了!」

  石繼志連說:「哪裡!哪裡!如此已深感不安了!」心中卻一直著急。老人引導二人入內,推開一門道:「這原是小兒住處,適逢其販藥未歸,賢兄妹就在此委屈一夜吧!」

  二人見室內佈置潔淨,幾上所置全系參、茸、肉桂等藥材,可猜知這一家皆是行醫為生,室內僅有一架大銅床,兩把太師椅,石繼志看後,心中略為放心,暗忖她睡床上,我只要在椅上打打坐就行了。想到此對主人告了叨擾,那老人問可曾用過飯否,又客氣了一陣,送來一壺茶水,也就退出。

  待主人走後,二人相視一笑,繼志臉紅道:「賢妹先休息吧!愚兄只需行坐功就行了!」莫小晴臉一紅道:「還是你休息吧,我也會打坐!」石繼志皺眉道:「那怎麼行?我到底是個男人呀!」

  莫小晴嗔道:「男人怎麼樣?男人也不多長一個頭!」石繼志苦笑對莫小晴一揖道:「賢妹要是不依愚兄之言,愚兄只好就這麼站一夜了!」莫小晴一翻眼道:「那我也陪你站一夜好了!」石繼志給弄得沒法,只好賠著笑臉道:「我求求你好不好?」莫小晴也學樣道:「我也求求你好不好?」

  石繼志不由皺眉道:「你這是何必呢!唉!好吧!你就打坐吧!」莫小晴喜道:「你到床上去打你的坐,我在椅上打我的坐,這樣該好了吧?」石繼志一怔道:「你去床上好不好?」莫小晴一繃小嘴道:「要不然兩個都在床上打坐,要不然都不在,隨便你,反正叫我一個人可不行!」

  石繼志皺眉一打量,那床倒蠻大,就是二人在上行功地方也富裕,突然又想到,彼此已是俠義道中人了,只要立心純正,何須在這種細節上斤斤計較,未免有失武林俠義本色了!

  想到這裡猝改前態,笑道:「難得你想出這好辦法,我們一起上去行坐功好了!」莫小晴一笑道:「你要早聽話就好了!害我生一肚子氣!」石繼志聞言看著她搖了搖頭笑道:「這就生一肚子氣呀?這麼愛生氣,就像一個癩蛤蟆一樣,只要用小棍敲,馬上肚子就鼓起來了……」話還未完,莫小晴已笑著跑過來,舉起玉腕似欲打下,可是臉一紅又放下來了,嘴裡兀自哼著:「不來啦!你欺侮人!曉得我是癩蛤蟆,你是天鵝!是不是?」石繼志一怔笑道。「你都說些什麼話嘛,哪有拿天鵝形容男人的!」

  正說笑間,忽見莫小晴一手捂著肚子,皺眉道:「哎喲!怎麼我肚子真痛了?那赤石害人,酒裡一定有毒……」霎時之間見她臉色蒼白,嬌喘陣陣,石繼志見狀大驚:「這可怎麼好!先上床運運功吧……」莫小晴只一會已痛得臉上香汗淋淋。勉強走到床邊躺下,口中哼道:「你先別急……我試試運運氣……哎喲!」石繼志嚇壞了,也顧不得其他,忙上前把她抱起放置好,又為她脫了那雙小蠻靴。

  莫小晴痛得在床上一陣急抖,口中喘道:「石哥哥!好像有東西在腸子裡鑽來鑽去!沒辦法提氣,這可怎麼好?」

  石繼志此時也管不了什麼授受不親了,把她身子扶平了,在她上身「將台」、「期門」、「章門」各穴上運功,暗運潛功,把內力逼入,慢慢順著經脈小心推制了一番,這樣推了半天。

  忽然她蛾眉舒展,痛楚竟全部消失,竟一翻身,因被繼志揉到癢處竟格格地笑了起來。

  石繼志正在又急又憂之際,聞她笑聲,不由大奇,皺眉問道:「怎麼回事?怎麼又笑了?」莫小晴翻身坐起,以巾揩汗,白了他一眼道:「人家不痛了,你還一個勁揉,當然要笑……」言罷滿面嬌羞,石繼志臉一陣紅,心想這真是怪事,哪有好得這麼快的病?

  可是看她滿臉香汗,以及方才那副痛的樣子,分明是實在情形,不可能是裝的,心中好生奇怪,但不管如何,她肚子不痛了總是好事,想到這裡不由笑道:「怎麼樣?不是我這兩手,你會好得這麼快?還不謝謝我?」莫小晴呸道:「去啊!你愈揉人家愈痛,沒怪你都是好了!還謝謝你呀?真不害臊!」一面還用那水蔥似的玉指在自己臉上輕輕劃著,石繼志見狀不由暗自神蕩,正在意亂情迷之際,忽覺自己肚子中也有一物動了一動。

  還沒容他說出,一陣急痛襲來,不由脫口叫了聲:「哎喲!我……也痛了!這是怎麼……回事?哎喲……真受不了!」

  霎時之間只見他臉色由白而青,由青而白,汗如雨下,身子經不住就倒在床上,痛得他直打滾。

  莫小晴見狀尚笑道:「你裝得倒蠻像的呢!」石繼志一面痛得按著肚子,一面呻吟道:「人家都……痛死了,你還……說人家裝……」莫小晴再一注視,方知竟是真的,嚇得花容失色,一把摟住了繼志抖道:「那可怎麼好……這是怎麼回事?」秀目視處,但見繼志那一張俊臉,已呈青色,牙關緊咬,雙眉緊皺,痛得一陣陣發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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