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七禽掌 | 上頁 下頁 |
二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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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近一看,只見這人年愈古稀,一顆三角怪頭,唇下垂著一縷山羊鬍子,兩隻招風耳,顯得不堪入目。 這人身穿一件黑子羔的皮袍,翻毛朝外,最奇是背部睡在雪上,上身卻蓋著黑皮袍,顯得有些怪異。石繼志略一打量這人,心中已知此人定是一武林高手,只見其能赤背臥於雪上,而最奇是那雪並未融化,這種「運氣調溫」的功夫,自己也不過才入門徑,說不定就沒這老人功夫純。內心猜測這人既有此功力,當是武林道上一怪傑,只是怎麼沒聽師父談起過有這麼一個人呢? 正在奇怪的當兒,突聽怪老人好似囈語般含糊說道:「哪來的小狗……還想咬人是不是?」說罷翻了個身,突然一伸腿,「鐵犁耕地」直奔石繼志腿上掃來。 石繼志聽這怪人口出不遜,心中已甚不快,只是弄不清到底是不是說自己,忽見他一條光腿竟朝自己掃來,真是又驚又怒,待其腿到,足尖稍用勁往上一拔,已起來尺許高下,堪堪容過怪老人一腿,不禁勃然大怒,喝道:「你這人好沒來由,居然動手打人!是裝瘋還是賣傻?你以為我石繼志怕你不成?」 那老人一腿沒掃著對方,也不由暗異來人好純的功夫,聞言乾脆裝傻到底,鼾聲如雷,翻個身大睡起來。石繼志此時倒疑心這人真睡著了,不過看他方才一腿分明是硬功中的「鐵磐石」功夫,給他掃上,不骨斷筋折才怪,擅此功之人,不用說定是武林中高手,就算他是睡著了,自己發話,他如不是聾子,焉有不聞之理? 想到此不由冷笑一聲,心想我看你再裝傻,當時一抖右手,往這老人肋下便抓,暗中卻含極厲害的拿穴手。 繼志此舉實為暗試這老人是否高手,如擅武者,決無聞目等死之理,不想這只掌已堪堪要打上,那老人依舊紋絲不動,鼾聲如雷。繼志心說不好,忙一收手,硬泄猛烈去勢,再見那老人,猶似不知一樣,心中真是弄不清,這老人到底是幹什麼的。 站在老人面前發了會兒怔,心想管他的,這山也不是自己的,他愛睡就睡,我又沒理由管人家,還是走自己的,立即回身走去。 才走了兩步,忽聽身後一陣風響,忙一回頭,那老人竟不知到哪兒去了,不由大吃一驚,心想這人好快的身法,這念頭尚未轉完,已聽到前面哈哈大笑道:「小娃娃打了人就想走嗎?可沒有那麼便宜!」石繼志再一回頭,這老人竟不知何時已站在自己身前丈餘處,全身也不過四尺高矮,可謂矮小已極。 石繼志一聽,心中無名火起,心想你先打人不說,反而怪起我了,一聲冷笑道:「你這老頭說話客氣點,什麼娃娃!娃娃是你叫的?」你老人聞言把一雙三角黃眼一翻道:「怎麼著,還叫錯了你啦!你是成心找我老人家麻煩是不是?告訴你,我老人家走遍三江四海,可不是什麼怕事的!」 石繼志被這老頭逗得又好氣又好笑,上前兩步,對矮老人一揖道:「得,老爺子!算我錯了好不好!不是你也沒打著我,我也沒打著你嗎,我還是走我的。」說罷由老人身旁岔道就走,不想才一抬足,那矮老人一伸手,往他腿上撈來,不是石繼志身形快,這一下非給他撈一個臉朝天不可,不由勃然大怒,往後退了兩步,看那老人,竟和沒事人一樣,在一旁摸著他那一縷山羊鬍子。 石繼志強忍憤怒,心想再讓你一次,要再生事,可非要給你點顏色看看不可。冷笑一聲,邁步往前走。 不想才走兩三步,那老人往前一撲,又往自己腿上抱來,心中暗忖,怎麼這老人專抱大腿,這是哪門子打法?當時一怒,也顧不得下手輕重,這只腿運足了勁,在老人身快撲至前,大喝一聲:「去你的!」直往矮老人前胸踢去,石繼志因知此人決不是一般江湖上普通武師,故這一腿明面是奔前胸,暗中卻以足尖往他「心坎」穴點踢過去。 這老人見繼志腳到,大喊一聲:「可不得了!打死人啦!」全身好似被這一腿踢中了似的,往後連翻了五六個筋斗,待站定身形後,手中已握了兩個雪團,一揚手,一前一後奔石繼志打來。 石繼志一側身,讓過了頭一團雪。按理說既躲過第一團雪,這第二團雪也毫無疑問可躲過,不想這矮老人早知此青年身懷絕技,一般手法別想傷他,故此弄了點小聰明,手下雪團雖成直線飛出,可是手勁不同,頭一團雪只用了五成力,第二團雪卻用了十成勁。 這兩團雪不偏不倚,正在石繼志臉旁碰了個正著,一聲輕響,濺開了無數雪珠,饒是石繼志躲得再快,似這樣無意之間,臉上也中了兩下,別看是米粒大小的雪珠,打得繼志臉上一陣火炙。 就算是泥人,也有三分土性,何況是血氣方剛的石繼志?他一聲輕叱道:「你是找死!」一縱身已來至那怪老人身前,右手「金叉手」往老人右肋便插,老人見繼志掌到,凹肚吸胸,右手「排雲掌」,順著石繼志臂膊,直往石繼志胸前推下。 石繼志這四年來,除去和師父練功外,從未和任何生人真動過手,日夕都是和猱猿過掌,今日算第一次和人對招,心中不由緊張萬分,心想不如借此機會,看看自己到底武功練到如何程度。 也算石繼志這一念頭轉差了,偏偏他這對手是如今江湖上叫人聞名喪膽的人物,也是新近過川、重入江湖的怪傑之一。 石繼志看這怪老人掌沿未到,先有一股極強勁風,知道今日遇到勁敵,當時下身不動,上身待怪老掌到,只一晃,這「排雲掌」緊擦著上衣過去。 石繼志讓過一掌,左手由下往上,右手由上往下,一奔前胸,一奔後背,以雷霆萬鈞之勢雙雙打到,兩掌都帶著疾烈勁風,聲勢好不驚人! 這老人自從年初出山重入江湖,暗忖所懼的幾個高人,如今多已死的死,隱的隱,心中大有目空一切之感,不想今日巧逢這弱冠青年,竟能一連接過自己連續狠招,不但如此,而且出掌之疾,掌風之勁,簡直是自己生平罕見的人物,表面上雖仍裝著嬉皮笑臉,內心不由既驚且怒,見繼志這兩掌來勢,竟是自己生平沒見過的怪招,當時不敢怠慢,低頭縱足,全身成水準一條線,由石繼志這兩掌空隙中穿出。 雖如此,他還是被石繼志混元玄功潛力逼得面紅耳赤,一聲冷笑道:「娃娃!你好厲害?你師父是誰?」石繼志見這怪老人竟能躲過自己這一招「陰陽翻手」,不由心內也暗暗吃驚,聞言淺淺一笑道:「老人家,你也好厲害啊!我師父是一介寒儒,我也弄不清他老人叫什麼名字,倒是你老人家既有此身手,江湖中定是知名之士,可否將大名賜告呢?」 那怪老人冷笑一聲道:「娃娃你好會說話,還有不知道師父叫什麼名字的?不過你既不說,我也不問你,你倒反問起我來了!」 石繼志正要說話,不想那矮老人一聲怪笑道:「少廢話!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,敢如此目中無人!」聲到人到,右手猛伸,往石繼志臍上就按,掌風勁疾,石繼志見老人掌到,一聲不響,也是一翻右手,往老人掌上對去。 二人都是用足了勁,這一掌碰上,只聽得「砰」一聲,那兩隻掌,竟似被膠給粘住了般,一時誰也別想收回手去。這樣對待了約半盞茶的時間,兩人都已是大汗淋漓,頭上冒煙。 石繼志不知初次遇敵即逢對手,只誤以為自己武技不精,心中好不懊喪;但比他更傷心、更氣餒的卻是這怪老人,想自己年過八旬,武林中有名有姓,誰不敬畏三分!不想今日遇見這麼個小孩子,居然和自己勢均力敵,自己武技因年歲關係,已不可能再有什麼了不得進步,而對方翩翩少年,卻有如此身手,若再假以時日,自己絕不是他對手了。這麼一想簡直羞慚得無地自容,真恨不能有個地縫讓自己鑽下去才好,方才那一股傲氣,此時已消了個乾淨。 若是對手人物都具有極深內功,而且勢均力敵,對掌時才會有如此相粘的可能,而且萬一這樣粘上了,如無第三者前來解紛,那只有待一方內功較強者,以潛力將對方逼退,否則不會鬆開,而這第三者的功力還一定要比這二人高,否則徒使二人受苦,於事無益。 二人這一對上掌,由早晨直到了中午,還是不分強弱。 石繼志是微合雙目,提運「莽牛氣」,每若干時間,由鼻中哼出聲,聲震山野,掌上一陣抖。 那怪老人卻是雙目半睜,運的是「混元一氣功」。這種功夫,和那莽牛氣功略有不同,運功時最忌出音,愈是不出氣愈好,但人必須要呼吸,雖然強者每每可減少呼吸次數,但總是要呼吸的,所以無形中已吃了些虧。老人有幾次為了呼吸,差點被石繼志的莽牛氣潛力攻進,若被攻進,非受重傷不可,老人只好硬悶著呼吸,能少吸一口就少吸一口,如此一來,那張本來不十分白的臉,再一悶氣,竟成了豬肝色,難看極了。 二人正在要命的關頭,忽然一聲極長的嘯聲,遠處白點一閃,霎時即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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