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潘郎憔悴 | 上頁 下頁 |
一二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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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笑道:「來!坐下談,坐下談。」 照夕落坐後,正想問問申屠雷的情形,管之嚴已笑道:「申屠雷這孩子也不錯,中了二甲第五名,他叔叔在禮部我也見著了,那老傢伙笑得嘴都合不上了,我已約好了他叔侄後天來家吃飯。」 照夕不由大喜過望,心中確實為申屠雷高興,幫將軍脫下了黃馬褂子。 「你猜是誰領榜?說起來,我還真氣,要不然你是榜眼。」 他說著,一雙虎目睜得圓圓的,太太就問道:「誰狀元呀?」 將軍嘿嘿笑道:「我不是在說麼!是個姓及的,叫及聞雨,這小子可真走運,其實他文章並不怎麼樣,你猜怎麼著?說來真好笑。」 照夕點頭。 「哦!這人我也認識,他是和我一榜中舉子的,是河南人。」 管之嚴笑著點頭。 「不錯就是他,他文章並不如你,你知道吧?」 照夕微笑不語,將軍就放低了聲音。 「事情是這樣的,瑞大人說呈上去的名次,你本是第二的,及聞雨該是第四,是傳廬。誰知聖上因這幾年北幾省鬧旱災,就討了個吉利,把他給擺到頭裡了,你說該他走運不是?」 太太張大眼睛。 「竟有這種事?」 管之嚴笑著搖了搖手。 「你可不要對外面嚷嚷,活該他走運,再說照夕能中探花,也很不錯了,我明天上朝時看看,可能聖上要傳見他們三個也不一定。」 他說著話,一面用手摸著唇上的短須,神情至為高興,說話之間,已見一聽差的在門口。 「回將軍!對門的江提督夫婦和公子來了,還有內務府的錢大人也來了。」 將軍忙站起。 「快請!」 他笑嘻嘻地點著頭。 「他們消息可真快……」 然後他就看著照夕,一面笑道:「好孩子,你看多體面?人家是來賀你的,可是我這爹爹也沾了你的光!」 他的話才說完,一夥人已走過來了,管氏父子忙迎了出去,江提督倒是不常見照夕,見了面很誇了幾句,江夫人和管夫人在一塊更笑語如珠,照夕卻和江公子握手彼此寒喧,內務府的錢大人也走來了,老遠抱拳道:「哪位是管世兄?恭喜!恭喜!」 管之嚴忙迎上去,笑著為照夕引見,照夕忙行了禮,一夥人就到房中來了。 緊接著又來了一撥人,江氏夫婦心中很有些感慨,坐了一會兒,就面約照夕過幾天過去吃飯,這才告辭回去了。將軍這邊客人多,就由照夕親自送他們到大門口,江鴻與他握手告別時,卻笑了笑道:「有點小事,你忙完了過來談談。」 照夕忙問什麼事,江鴻只搖頭笑笑。 「不慌,這裡不便談。」 說著就搖撼著他的手,又恭賀了幾句,就回去了,照夕眉頭微微皺了皺,可是這時卻不容他去深思,進進出出的客人,忙得他團團轉。 過去的同年舊友,來了很多,一來就泡著不去,鬧著他請客,他也只好讓大家進來,一齊帶到自己住處。 這時思雲、念雪都打扮得新娘子一樣,活潑得像一對小鳥,周旋在照夕的這些同年之友間,送茶送果,笑得像兩朵百合花。 照夕私下叫住思雲,叫她關照廚房,多預備酒菜,思雲笑道:「太太早關照了,今兒個廚房七八個人忙,唉!這種日子好久沒過過了。」 熱鬧氣氛,一直到了午夜,然後才遂漸談了,最後只剩下了管氏一家人。 太太打著哈欠,上了煙榻,將軍也想早早睡覺,明天好辦事情。 照夕一個人坐在書桌前,仰望著當空的一輪皓月,他不由長籲了一口氣。 興奮對任何人,都是極為短暫的,而「曲終人散」後,那種冷清寂寞,卻每每令人益覺惆悵和單調。 照夕苦笑了笑,他自語道:「探花!人們視你多麼尊貴!可是我卻視你如糞土,如果沒有選中我,又該多好呢!」 他於是又想到道:「眼前我的任務,似乎已經達到了,我也該去了,莫非我還真等著要做官麼?」 想著他不自主又扭回頭來,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那口長劍,他不由率直地笑了。 「我要仗著這口劍,作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,家是不能久留住我的,我的家是江海湖山!」 他多麼羡慕那種生活,這種思想在多少年以前,在他腦中已醞釀成熟了。記得唐朝大詩人張志和曾對人說過:「太虛為室,明月為燭,與四海諸公共處,未嘗少別,何有往來?」 他當時讀到這一段時,曾有一種說不出的欽慕之感,他常常想著,我如果有這麼一天該多好!此刻,他認為實踐的時候來臨了。 他內心慢慢盤算著,一待這些瑣事完結之後,自己就離開北京,去作江湖壯遊一番。當然雁先生交代他的使命,他是一刻也沒有忘懷的。 整夜,他都在床上翻轉著,那是因為白天的心情影響的緣故,一直到了東方有些亮光,他才濛濛睡著了。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,由窗外射人的陽光,使他眼皮很不舒服,他忙翻身坐起,卻聽見一陣格格的笑聲。 「我的爺,太陽都照著屁股了,還不起來?」 照夕忙尋聲一看,卻見母親不知何時也來了,坐在椅子上,正看著自己微笑。思雲、念雪各人一身大紅,侍站在母親兩側,方才說話是念雪,正看著自己笑,照夕忙翻身下床。 「您老人家什麼時候來的?怎不叫我一聲呢?」 陳氏微笑。 「讓你多睡一會兒,昨天你也是真累了。」 思雲就跑上來給他疊被子鋪床,念雪笑:「水都給你打好了,怕都涼了,我再去給你換一盆去。」 照夕搖頭。 「不用換了,我湊和著洗洗算了。」 這時太太就笑道:「你爹一早就走了,他到禮部去拜會方侍郎去了,大概是打聽一下,怎麼安置你。」 照夕怔了一下,他沒說話,就去洗臉去了,這時就聽見窗外申屠雷聲音。 「探花郎,早啊!」 照夕不由忙轉過身來,卻見申屠雷穿著一身淺紫綢子袷袍,喜孜孜站在窗外,滿面春風地笑著,照夕忙跑出去。 「好!你來得正好,我正要找你去呢!你也不要賀我,我們都差不多。」 說著皺了一下眉,小聲道:「這一下麻煩可來了呢!」 申屠雷微微歎息了一聲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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