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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七


  老人笑搖了搖頭道:「我如今元嬰已成,功夫大進,是用它不著了,你收下吧!」

  照夕道了謝,放在身上,老人卻皺眉問道:「你不是說那藍江,因走火入魔,半身不遂麼?那麼這種東西,卻是對她大為有益,我想只需七八粒,也就可使她複元了。」

  照夕不由又驚又喜,當時笑道:「那麼弟子如見到了師母,豈不是馬上就可令她複元了麼?」

  老人笑道:「自然可以了,只是你卻要留意,這夫婦二人,一向都是詭計多端,我贈藥給你的意思,是想你能以它消除你本身的危險,你明白麼?」

  照夕不由突然大悟,當時點了點頭,老人這時拉開了抽屜,卻又由其中取出了一口長劍。

  照夕只一眼,已覺出此劍非凡,那是一口形式極為古雅的長劍,通體上下約有二尺五六寸長短,一色的墨綠。

  老人撫視著這口劍,良久,才歎了一聲道:「此劍隨我身邊,已過了七十年了,如今……」

  他歎了一聲,猛然遞過道:「你拿去吧!」

  照夕不由大驚,當時跪地道:「弟子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受你老人家如此厚贈,這萬萬使不得,你老人家還是收回去吧!」

  老人微微一笑,單手外探,照夕竟被隔空提了起來。他笑道:「你不要過不去,我既贈你,你就收下,否則我反倒不樂意了。」

  照夕仍不敢去接,老人長歎了一聲道:「此劍劍名『霜潭』,為我少年時游華山時,無意自一舊石鋪中收購而來。那時此劍隱于一黑綠長石之中,可笑賣石人,不知是件寶物,僅把它當一塊好石頭來賣,我卻以極便宜的代價購得。」

  老人笑了笑,又道:「據吾師說,此劍仍是漢朝人莫方子所鑄,一度為大將軍霍去病所有,南征北討,仗它立了不少功勞。後來獻於皇上,皇上視為珍寶,日日懸掛身邊,愛撫不已,故有詩句如:『聖上棄美人,一意撫霜潭』之說,隨後帝死,此劍就沒有下落了。想不到千年之後,此劍竟落到了我的手中,這也是天意。」

  他嘴角含著愛憐的淺笑,在談論到此劍過往的歷史時,不由輕輕撫摸著這口劍,好似回憶到昔日漢帝使這口劍的情景。

  他以拇指輕輕按動了一下劍匣上的一粒明珠,這口劍「鏘」的一聲脆響,自然地跳出了三寸劍身,一時青光耀目難睜。

  照夕不由驚歎了聲:「好劍!」

  老人隨著展手,把它抽出了鞘子,微微帶出了一串極為精細的龍吟之聲。

  一時這間石室之中,就像閃動著一道青蛇一般,只見青光閃閃,劍氣森森,微一晃動直如青河倒卷,冷氣逼人。照夕幾曾見過這種寶刃,當時直驚得目瞪口呆,老人在掌上把玩了一會,遂插入了匣中。

  他鄭重地遞於照夕道:「這口劍,就當我送給你的見面禮吧,你要好好地保存著這口劍。」

  他長歎了一聲,感慨地道:「當初我得這口劍時,自己也曾寫了兩句話,封於鞘中,你不妨遵照而行。」

  照夕小心地接過這口劍,真是驚喜得無以復加,聞言問道:「仙師那兩句話,可肯賜告,弟子亦便遵行。」

  老人笑著,用手在這劍鞘一面一按,只見翻起一面空鞘,只見他探進二指,向外一抽,抽出了一條黃綢帶子,笑遞與照夕道:「你拿去看看。」

  照夕雙手接過,展開一看,只見綢上龍飛蛇舞的書寫著兩行字,細認之為:「劍在人在,劍亡人亡。」

  照夕不由打了個寒顫,連連稱是,老人嘻嘻一笑道:「我如今功成在即,贈劍於你,另當別論,可是你卻要謹守此言,不可將此劍落於他人手中,否則,你當誓守此訓。」

  照夕連連點頭道:「是!是!」

  老人這才又把那黃綢子接過,置於劍匣之中,又把劍遞於照夕,才道:「我為了避免外人覬覦此劍,特製了這個綠鯊皮劍鞘,可是外形仍不可掩。明眼人一看即知此劍不凡,所以為慎重計,今後你應再以布套一個把劍套好,這麼就方便多了。」

  照夕這時一面答應著,一面小心地把劍系于背後,老人似乎了卻一樁心事。

  他歎息了一聲道:「我本想,這口劍留著,就藏於此洞中,留贈今後有緣人,卻沒想到有緣者即是你……哈!天意真是奇妙萬分咧!」

  照夕不由問道:「弟子有何緣分,仙師又怎知呢?」

  老人呵呵一笑道:「在你初來之日,這口劍已不像往日一般安靜了,它夜中曾三次驚我。」

  說著,眯著眼笑道:「第一次,是你初被困之時,這口劍無故出匣,響了一聲,是我推算才知;第二次,是你在洞中意欲誤采元丹之時,此劍又無故響了一聲,所以我才以琴音擾你,隨後你不服,竟再次誤采,此劍二次示警,我才專心觀察你至今。」

  他笑了笑,道:「你說,這不是天意如此麼?所以自那時起,我才決心,把此劍贈你。」

  照夕聽得如醉如癡,由是心中,更把這口劍愛如性命一般。

  老人又歎了一聲道:「此劍昔年在江湖上曾飲了不少惡人魔頭的血,只是殺機太重。前數日我私窺劍氣,知道來日尚會層層血腥,只怕這些,都要應在你的手中,你要切記,寶劍雖是殺人利器,卻不可以妄以傷人。」

  才說至此,那口劍竟在照夕背後,發出一聲低鳴,無故出鞘半尺。

  老人陡然以手掩口,失態的「哦」了一聲,遂張目向照夕道:「你可聽到了?」

  照夕嚇得忙把劍解了下來,果見劍鋒已出匣半尺,劍氣眩目。

  「這……這是怎麼回事?」

  老人搖了一下頭道:「它竟不以老夫之言為是,出聲制止,由是看來,只怕來日江湖中大難不了啊!」

  說著連連揮手道:「快收起它來!快收起它來!我真怕看它,這是天意,我也無能為力了!」

  照夕傻傻地把劍合好,才又背在背上,心中自是驚奇不已。

  他雖聽過古劍通靈之說,卻是只聽傳聞,尚不曾見過,想不到今日,竟自目睹,自然是又驚又喜,由不住心中通通跳動不已。

  老人這時顯然為了這口劍,弄得不十分愉快,他那兩道灰白的眉毛,微微向下搭著。默默地坐在石椅之上,停了一會兒,才抬起了眸子,對照夕點了點頭道:「你也該走了……時候不早了。」

  他微微說出了這幾句話,目光又合了攏來,照夕不由幾乎想掉淚,他訥訥道:「老仙師,我以後還能來看你麼?」

  老人眼睛也沒睜開,只微微搖了搖頭道:「不必了……我們緣分已盡了。」

  照夕不由頓時怔住了,想不到一分鐘之前,尚對自己有談有笑的老仙師,此一刻竟自冷漠至此?不由幾乎冷僵在當地了。

  他動了動嘴唇道:「仙師對弟子大恩,弟子今世不能報,來世亦當報之,仙師你……」

  老人只是是頻頻地搖著頭,眼睛也不睜一下,以至於照夕的話不得不中止。

  他失望地歎息了一聲,老人卻是連連揮著手,意似令去。

  照夕不由一陣心酸,當時跪在地上,對他叩了三個頭,抬頭看時,老人竟已垂首不語了。

  他安詳地互握著手,出息均勻,已自行功入了定了。

  照夕只好含淚站了起來,想到老人這幾天,對自己的不厭教導,以及贈送自己這麼珍貴的禮物,無異是恩同再造,卻在臨別之際,連受自己一聲謝,也掩耳不聞,真是令人感懷傷心。

  他默默站了一會兒,卻見老人頭頂青光閃閃,方自驚異,卻見一小人自老人頭頂探出半個身子,正是老人所練元嬰。

  這小人對著照夕看了看,這次卻是面現微笑,他舉起一隻小小的手,往地道洞口指著,口中就像初生的小兒般,「吱吱」直叫。

  照夕知道是老人令自己走的意思,他雖然心中不舍就去,可是又怕打憂了老人練功,只好重重歎息了一聲,一時淚流滿面道:「老仙師珍重,弟子去了!」

  說著對著那小人深深打了一躬,只見那小人卻也對自己合掌連揖,意似歉讓。

  到了此時,照夕也只好走了,他轉過了身子,方走了兩步,卻聞得那小人口中連叫,不由忙回過了身子,奇道:「仙師還有事囑咐麼?」

  卻見那小人,很快的由老人頂門一躍而出,再一跳已到了石幾之上,雙手卻抱著一物連跳不已。

  照夕這才恍然大悟,看清了,原來那小人手中所抱之物,竟是老人所贈的那個葫蘆,不由忙笑道:「謝謝老仙師。」

  說著遂走上前去,小人見他走過,忙放下葫蘆跳向一邊,口中吱吱直叫。

  照夕取過了葫蘆,突然憶起老人說,內中小還丹有養嬰之功。

  當時不由拔開塞子,倒出一粒,雙手遞上小人,誠意道:「老仙師可要受用一粒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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