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潘郎憔悴 | 上頁 下頁
五五


  他不由一時大喜,當時嘴對嘴的喝了幾口,覺得肚內較以前暖和多了。

  再看籃內,尚有幾個包子,雖然浸在菜汁裡,可是仍可食用。

  到了此時他可顧不得再賭氣了,因為不知不覺他已在這裡關了兩晝夜。雖說是內功純厚,可是初次絕食,亦不由餓得發慌。

  他小心地把四個包子由破碎的盤碗菜汁之中,撿了出來,狼吞虎嚥地吃了下去,立刻精力大增。這時卻聽見頂上似有嗤嗤的石塊移動之聲,空中灑落下來不少的碎石粉末。

  照夕忙縱身到石塊之上,盤膝坐定,卻見一線天光自上穿入。

  他本來以為,定又是那金五姑來了,如果她再送食物來,自己就是餓死,也不能留下。可笑一分鐘之前,他還在狼吞虎嚥著她送來的東西,此刻卻又硬起來了。

  他腦子裡這麼想著,卻連頭抬也沒抬,過了一會兒,才聽見頂上嘿嘿一陣冷笑之聲。

 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,才知來人不是金五姑,當時忙抬頭一看,卻見洞口出現一個老人的頭。他仔細認了認,竟是那一天在花園中所見的老人。現在他已知道,這老人也就是江湖上盛傳的九天旗金福老,當時不由劍眉一挑,正要喝罵,金福老卻先嘻嘻笑道:「怎麼樣小夥子?還挺得住麼?」

  照夕冷笑道:「好一個無恥的老東西,竟用這種卑下的手段來對付我!哼!」

  九天旗金福老哈哈大笑了兩聲,那兩道雪白的眉毛,倏地往兩下一分,照夕仍然看不出他的喜怒,只見他連連點著頭道:「你戲侮我女兒,又殺我門下多人,我這麼做,已很算對得住你了。我近年來,火性不如以往大了,否則,嘿嘿……小夥子,你還會有命在麼?」

  照夕當時氣得熱血上沖,聞言後厲聲叱道:「老頭兒,你說話可要清楚些,你女兒自己行為放蕩,你卻反倒說起我來了。」

  說著突然覺得,自己不便說這些話,稍停了停,忍不住冷笑了幾聲,道:「你最好去管管你的女兒吧!」

  九天旗被這幾句話,說得面紅耳赤,他一陣怪笑,倏地一探掌,卻又慢慢地把手收了回來,過了一會兒,才笑了笑道:「好!算你有膽量,這十幾年來,敢在我九天旗面前這麼說話的,大概只有你一人。」隨又沉聲道:「小子,我知道你有幾手厲害功夫,可是此刻你卻是使不開,你乖乖呆在這裡吧,我倒要看看,你能挺到什麼時候?哼!」

  他說著收回了頭,隱隱聽他對外面人叱道:「把石頭封上,加上鎖,以後任何人不許來,我要活活餓死他。」

  遂聽到另一個人答應著,那石塊遂又封了起來。照夕不由大吼了一聲,拼命擊出一掌,只聽見轟的一聲暴響,那巨石也被這股暴力沖得跳到了一邊,一時石末紛飛,餘音震耳,聲勢端的驚人已極。

  那奉命封石之人,也不由大吃一驚,嚇得在外大叫道:「姓管的,你可要放清楚一點,你要是再這麼胡鬧,老爺可要給你苦頭吃了。」

  九天旗本已回身而去,此時見狀也不禁心內吃驚,他冷笑了一聲,大聲道:「小子,你有本事開山,你就試試吧,看看你能出來不能?」

  照夕在洞內聽到了這句話,一顆心算是死定了,當時氣得真想哭,暗忖完了,這原來是一個山洞啊,我就是有天大本事,只怕也出不去了。

  他想著抬頭看了看,頂上的那個石窗,即便是能為自己掌力震開,卻也只有小小一個洞口,想出去也是不可能!雖然這頂上另有門戶,只是自己找不著,即使找到了,也定是萬斤大石封口,亦是枉然!

  照夕一個人,這麼傷心憤恨了一陣,最後也只好把一切都付之命運了。

  他重新盤膝于大石之上,往日運習坐功,多是在蒲團或棉墊之上;如今這冰硬的石床,使他感到很不習慣。費半天功夫,才勉強把心定了下來,他想以吐納坐禪的工夫,來抵制今後長期的饑餓。雖然他功力離著辟谷尚遠,可是短日之內,起碼不會有什麼問題。

  一個時辰之後,他已氣貫周天,但覺三花蓋頂,五氣朝元,同時由丹田之中,散佈出一片無比的熱氣,令他全身十分通暢。

  到了這個時候,也正是坐功一個緊要的關頭,往日洗又寒曾傳他下手采藥的功夫,所以到了這一刻,正是緊要關頭。

  忽覺一點真陽,前激生死竅,此時即應拋開一切雜念,下手采藥,不可受任何外音干擾。

  誰知也就在此時,忽聞一陣琴弦鳴聲,不知從何而出,聲調極為老澀,聞之不禁心神一動,那真陽亦隨之渙散而開,前功盡棄。

  照夕不禁十分懊喪,本想重新再來一遍,待真陽聚齊,再行收采。

  可是忽然一個念頭,令他大大吃了一驚,他不由張開了眸子,心想:「這琴弦之聲,從何而來呢?」

  想著不由觀望了一陣,細心聽了聽,哪有什麼外音,照夕這一刻不禁發起呆來,暗忖方才自己在要緊關頭,明明為一陣冷澀的弦聲而驚擾,此刻怎會又聞不到了呢?再說這陰冷的地洞之中,只有自己一人,哪又會來的琴弦之音呢?

  他想了半天,卻是愈想愈糊塗,最後認為定是幻覺。因念及師父所說,行功到了某一時刻,定會有心魔幻境來干擾,可恨自己一時無察,竟自把半日苦心聚集的真炁又分散了。一時卻無心再定下來,只覺得腹中甚為饑餓。

  入定初醒之後,倍覺眼明耳聰,同時腹中又感到了饑餓。他跳下石床,開始在這陰窄冷森的地洞中徘徊著,覺得陣陣的冷風,由兩邊絲絲浸進來,細看之下,才發現洞頂有十數個拳頭大的洞口,那冷風,即由這些洞口,向洞內吹進來。

  心想這些洞穴,一定是七扭八拐的曲折著,否則怎會沒有光現出來呢?

  他不由覺得這一猜測合理,心想這九天旗金老頭子,設計此洞,也頗費了些心血,定是用來禁強敵之用,否則何致於如此精細呢!

  他意會到初秋的日子的炎熱,可是這洞中卻是陰冷得怕人,當可想知這是一個開鑿得十分深的石質地洞了。

  人在無聊的時刻,常會想得很多、很亂,管照夕這一刻也是如此。他腦中盡力地分析著這些瑣碎的念頭,卻也只好心平氣和了。

  他又想到了申屠雷和那書僮青硯,也不知如何了,也許他們都已經餓死了。

  想到這裡,不由得十分心寒,腹中忍不住咕咕又叫了幾聲。他長歎了一聲,只好又走到石床上,暫時把心收起,想運一會兒功夫,抵禦腹中的饑餓。

  忽然,他聽到頂上一陣輕微的鎖鏈聲響,過了一會兒,似見石塊移開了些,只是不見天光外泄。照夕抬頭看了看,似見一個恍惚的影子,原來外面天又黑了,那小洞窗外,可窺見閃爍在天空中的星星。

  照夕不由低叱了聲:「是誰?」

  那黑影以手按唇,嗤了一聲,遂小聲道:「管大哥!是我……」

  照夕不由怔了一下道:「你……你是誰?」

  那人似乎哭了,一邊小聲道:「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麼?你!唉!你的魔難,怎會這麼多……這一次,我可真沒法子救你了。」

  照夕這時又驚又喜,不由一翻身站起,抬頭道:「你是丁裳不是?」

  那姑娘又歎了一聲,照夕不由頓時忘了此刻的處境,高興道:「姑娘……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?原來你一直都跟著我呀!」

  這姑娘果真就是那個癡情的丁裳,她一面流著淚,一面嗔道:「誰跟了你一路,我只是湊巧和你走順了路。」

  照夕不由忙道:「是!是……我說錯了。」

  丁裳紅著臉道:「現在不要說這些了,我問你,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?這外面雖然有門,可是我沒有辦法開,再說人很多,就在這附近,只要有一點響聲,他們就會發覺。」

  照夕歎了一聲道:「姑娘你走吧!你不要管我了,你已經對我太好了,我不能再連累你。」

  丁裳抖聲道:「我一定要救你,只是你不要急。」

  照夕歎道:「你是沒有辦法救我的,再說這金老頭子父女,都很厲害,姑娘只一個人。」

  丁裳怔了一會兒道:「你是說我打不過他們?」

  照夕見她仍還是一副天真,不由又有些好笑,忍不住笑了笑,卻想到這可不是笑的時候,方自收起笑容,卻聽丁裳道:「你為什麼還笑呢?」

  照夕不由臉一紅道:「沒有呀!我怎麼會笑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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