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南山隱豹 | 上頁 下頁


  那是一件說來有趣,又非常巧合的事情——

  有一次沙小晴幫忙著老師整理他所帶來的舊書,無意中,在老師的籃籠裡發現了一口窄長形式,青銅鞘子的古劍。

  這一發現使得沙小晴大吃一驚!

  她是武林世家,對於詩書不見得條條通解,可是刀劍之優劣卻是一望而知!

  這口青銅劍鞘的古劍,其上打磨得一片青光,並無任何佩帶什物,甚至於連劍名也沒有,可是沙小晴斷定它是一口罕世的寶刃!

  只可惜,她竟然抽它不開!

  後來端木刺發現了,告訴她說那是一口祖上傳下來壓書的劍,可能系因年代過久,已然無法啟開。

  沙小晴還討了過來,去交給父親看過。

  「鐵膽孟嘗」沙星五也斷定是口不可多得的罕世之寶,可笑的是,憑他數十年的精純閱歷,武林經驗竟和女兒一樣,這口劍他無論如何也是打不開來!

  最後,還是原樣的還給了端木刺!

  端木刺對這口劍甚是愛惜,他雖是說為壓書之用,可是事實上卻捨不得真的拿來壓書,總之,自從沙小姐拿回還他之後,就不曾再看見過它了。

  沙家占地極廣,由於堡主沙星五喜交四海豪傑,他門下精擅武技的人自然不少!

  這類人說白了,也就是所謂的「食客」,平常不做事,三個飽一個倒,沙莊主養活著他們,他們知恩感謝,但是始終也沒有報答的機會!

  這些人總數有四五十個之多,統統住在前院兩側廂房裡,平日喝酒、聚賭,在外面招搖生事,說起來都有過一些光榮自我炫耀的歷史,可是真正所謂的高手,在沙星五的眼中看來,只不過有三人而已。

  這三個人,一個是在冀北享過大名的「金刀」尉遲風,此人年過半百,由於故鄉慘遭洪水之災,家人星落,在無可奈何之下他才投奔老友沙星五來的!

  第二個人姓蘇名天河,三十多歲,個頭下高,口音像是南方人,周身盤刺著一條紋龍。

  這個人平常不多話,常常對月歎息,像是有滿腹心事似的。

  他的武功輕易不現,大家也沒見過,因為他不太愛答理人,所以人家也不答理他。

  第三個人外號「桑瘋子」,四十來歲,是個標準的酒客,整天的抱著個酒葫蘆,甚麼事他都不管,好像天塌了都與他沒關係一樣,據知他是來自山西!

  他的武功很怪,好像特擅跌摔一門的功夫,有一次發了酒瘋,把同住的眾食客打了個七零八落,凡是站在他身邊的,無不被摔得鼻青眼腫,直到他最後筋疲力盡,倒地呼呼大睡而止。

  這三個人算是沙家食客中,武功最高的三個人了。

  但是,一個有志氣再兼以有武功的人,每有一種孤傲的個性,這類人物是不大願意寄人籬下,「鐵膽孟嘗」沙星五很明白這種道理,是以盡可能的以懷柔施義,不使他們感到落寞傷感!

  所謂「養兵千日,用在一時」,而「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」,眼前的太平江山,未見得就是永遠相安無事,也許一夕起了風瀾,無波的靜海,亦即翻攪出排山的巨浪!那也是任何人始料得及的!

  ***

  那是一列為數可觀的大車——

  大概少說也有二十輛之多,在一陣轔轔的車聲中,遠遠看過去,像是一條蠕動著的巨蟒,慢慢的向著這關外最富庶的地方——「南山集」蜿蜒的行近!

  大車形式不一,有敞篷的、有罩篷的、也有長的、也有方的、有破爛支離的、也有裝飾得鮮豔華麗的,形形色色雜亂不一!

  黃土道上,飄揚著大片的灰沙,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天黃霧!

  漸漸的,看見了第一輛車——

  那是一輛拉著白布的篷車,前車座上,並肩坐著兩個滿臉風塵的壯年漢子,每人頭戴著一頂大草帽,肩後背著一口大刀,顯現出一種蠻橫剽悍的勁兒。

  二人各人拉著皮繩,控制著兩匹牲口!

  其中一個身穿紅色短衣,生有繞口雜須的漢子,伸了一下手,口中吆喝著道:「籲……」

  二人同時勒住了牲口,大車停下了。

  像是起了一陣連鎖反應似的,第二輛、第三輛……每一輛大車上,都有人高高的伸著手,吆喝著同樣的聲音:「籲……叮……籲……」

  所有的車子都停了下來!

  黃沙彌漫著,人、馬、車,都顯現出一種極度的疲勞,尤其是那些牲口身上出的汗和沾染在身上的灰土,混淆成一片,不論是黑馬、白馬、或是花馬,現在看上去幾乎都成了一個顏色——「黃」!

  牲口在打著噗嚕,口鐶彎轡叮噹亂響,交織成一片征車倦返的寫實圖畫!

  幾隻大狗,吠叫著由南山集狂奔過來,圍著了第一輛車狂吼亂叫不已。

  「南山集」的人也有人看見了。

  種莊稼的,放下了鋤頭。

  推車的停住了車。

  開礦的停住了手。

  小茶館「南來風」的所有客人,全都伸長了脖子。

  這可真是一件新鮮事,在南山集的人,包括那些土生土長七老八十的老人在內,都是「大姑娘出嫁」破題兒第一遭,第一次見過這麼多輛車,這麼多商人來到南山集來!

  儘管是民風好客,可是如此寵大的客群,如此多的「不速之客」,焉能不令人為之驚愕?

  大家的眸子都像是磁鐵吸針般的,全數的投向車列,奇怪的是,直到目前為止,大車上還不曾下來一個人。

  現在,連最沉得住氣的譚鐵腿,都有點沉不住氣了,一直搖動不停的大芭蕉扇子也不扇了!

  總算有了些動靜——

  一匹棗紅色的壯馬,由車隊的前方馳向車列的最後方!

  馬上人背插雙刀,三旬的年歲,吊客眉、搭拉眼、尖下巴上橫七豎八的生著幾根鬍子,一看即知是個奸險刁頑之輩!

  這人策著馬,一直馳到了最後一輛車旁,勒韁定馬!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