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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五


  不過是「既來則安」的心理,因為燕九公和朱奇,在這裡集結了江南的高手,企圖對付自己。

  那麼他的來臨,也正是不請自到,而予以攤牌式的一下「迎頭痛擊」而已。

  他上了馬車,吩咐車夫道:「隨便拉到一個客棧去吧!」

  就這麼,馬車一直把他拉到「秦淮河畔」一座有名的「拾翠樓」。

  江海楓也曾自書本上,獲悉過這風流的地方,六朝金粉,堆金砌玉,此時一覽無遺,更由這盛極一時的名河及「高樓畫舫」裡,別具慧心地體會出一種「亡國之痛」!

  這地方說白了,簡直就是一個「銷金窟」,有從蘇州、杭州、揚州來的小腳美人,有晚明之後,調練出來的戲子藝人。

  這些人,非但色貌可人,最難能的是,能歌善舞,一曲之後,又誰知纏頭幾許?

  這地方是不適合江海楓來住的,他住了幾天,已經有些受不了,遂興遷出之思。

  這晚上,他早早吃過了晚飯,想往城裡逛逛,換了一身很斯文的便衣便走出客棧。

  「抬翠樓」前,經常是有幾輛馬車停著,供店裡的客人乘坐。

  江海楓方一踏下臺階,陡然裡,由左面柳樹之下,馳過來一輛馬車,趕車的壓低著帽沿,招呼道:「客人要車麼?」

  海楓點了點頭,就上了車,車把式回頭笑道:「你客人要去什麼地方?是單趟還是雙趟?」

  海楓想了一下,道:「這地方,有什麼好玩處?」

  趕車的咧著嘴,露出了一排金牙,笑道:「多的是,玄武湖、莫愁湖、雨花臺、燕子磯……多啦!」

  海楓含笑道:「那麼就去莫愁湖吧!」

  車把式嘻嘻一笑道:「對!真正高雅人,才喜歡莫愁湖,玄武湖沒啥意思!而且人又多!」

  海楓不禁心中一動,因為這車把式語帶魯音,大別於本地的腔調。

  當時就十分注意的看了幾眼,愈覺得此人狀極猙獰,且現出滿面風塵之色。

  尤其令他可疑的是,這車把式的一隻右眼,像是已經瞎了,罩著一塊黑布,脖頸之上,傷痕累累!

  海楓看在眼中,不由得心中大大的動了一下,暗暗忖道:「莫非這廝來路不正,還想對我有什麼圖謀不成?」

  想著就哼道:「莫愁湖離此有多遠?」

  車把式呵呵笑道:「不怎麼遠,一出水西門就到了!」

  海楓道:「水西門在什麼地方?」

  車把式又嘿嘿笑道:「這麼說,你老是外鄉客?」

  說著抖了一下繩索,又笑了一聲道:「不遠,一會兒就到了!」

  長鞭一抖,發出了「叭」的上聲,車輪發出咕嚕嚕的聲音,疾馳如飛而去。

  海楓內心雖有些懷疑,但是卻不便出聲,因為到底不能斷定他有什麼惡意,雖然他面目猙獰,可是卻也不能以貌取人。

  車行如飛,不一會兒工夫,這輛車子已馳過了水西門,遠遠還看見寬大的門影。

  地上是拼湊的石板路,兩邊卻是栽種的楊柳樹,趕車的長鞭,抖得「叭叭」直響,在這種靜夜裡,愈發聲音清晰!

  走了一程之後,車把式回頭呵呵笑道:「客人,你是一個人來南京的吧?」

  海楓微微點了一下頭,趕車的卻又呵呵笑道:「真是好雅興!」

  說著長鞭又抖了一下,發出了「叭」的一聲,車子卻拐向一條漆黑的胡同之中。

  江海楓皺了一下眉道:「咦!怎麼從這裡走?」

  車把式咧嘴笑道:「咱的煙癮發了,等咱抽一口煙!」

  海楓怔了一下,沒有說什麼。

  就見這條巷弄之中,一片漆黑,僅有少許的幾點燈火,不遠處,明著一盞紅燈,車行漸近,始看清了上面寫著一個「案」字!

  馬車就在這盞紅燈之前停了下來,車把式打了一個哈欠,跳下了馬車道:「客人,你稍等一會兒,我吸幾口就來!」

  海楓心中一動,這才知道,敢情這個亮紅燈的地方,原來竟是一個煙館子。

  紅燈之下,照清這個破落戶的門面,是用幾塊木板拼湊起來的,窗上垂著厚厚的麻袋,當作門簾。

  那車把式縮了一下脖子,用手在板門上敲了幾下,就見門縫一啟,露出了尺許的空隙,伸出了一隻戴著鐲子的肥手,一把就將他給扭了進去!

  那扇破板門,卻又「啪」地一聲,給關上了。

  一開一關之間,卻有一股濃煙,自其中飄了出來,空氣裡散佈著陣陣的鴉片煙味。

  海楓一生之中,還是首次見過這種情形,他也約略知道所謂的「鴉片」是一種什麼玩意兒。

  當時十分好奇地走下馬車,心中卻不禁在想著,這趕車的行動詭異,不要有什麼陰謀吧!

  想到此,就越發想探一個究竟!

  當時左右看了一下,四外無人,身形一縱,上了房頂,身子擺平,伏在瓦面之上!

  接著,他輕輕地揭開了一片瓦,瓦下有一層蘆席遮著。

  江海楓探手用指尖在席上紮了一個洞,立刻就有一股濃煙沖面而上。

  江海楓突然之下,竟被這股濃煙給嗆得咳了起來!

  所幸這聲音,沒有引起室內的人注意。

  海楓不得已,只好再把席孔撕開了些,這才能透視室內情形。

  江海楓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情形,用句俗語來說,可真是「人間地獄」。

  只見房內鬼火點點,乍看起來,就像是雲霧中的星群一樣,此亮彼熄,哧哧嘖嘖,一片吸吮之聲,令人毛骨悚然!

  海楓略微定了定神,房內的一切,才能看個清楚!

  房內是兩長排木板床,床上兩個一對,黑乎乎不計其數。

  每二人之間,有一條長形的小木桌,其上放著兩具煙槍,二人捉對兒抽著,煙味兒上熏屋樑。

  江海楓看了一周之後,才發現那個趕車的,原來是站在最外面,大概還輪不著他躺下來!

  這時,他正在和一個乾瘦的老頭說著話,不時的用手向外面指著。

  那個老頭臉上帶有一片驚異之色,不時點著頭,並走到門口,把門拉開了一條縫,向外張望,又把門關上,對那個趕車的說了一句。

  趕車的立時一怔,就向外走來。

  江海楓看到此,手足一用勁,「嗖」一聲,已輕飄飄的又落在了車座之上。

  他身形方落到座上,那個趕車的,已探頭出來,他看見海楓好好的仍在車上,忙又收回頭去。

  過一會兒,那個老頭又探出頭來,看了一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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