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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五八


  「嘻嘻,」插嘴的是姓邊的那個兄弟:「厲老怪,你就少裝蒜吧,你的那點子鬼名堂瞞得過別個可是卻瞞不過我們邊氏兄弟。」說到這裡,屋頂窺伺的寇英杰忽然大悟。他已由說話的這個人語音、動作、容貌等等,想起了他的真身分——黑鷹鬼見愁邊威。一念觸及,再經留意到他的隆眉凹目,雙觀如峰,以及白卡卡的一張長臉,正是那夜在白馬山莊與自己曾經有過一度交戰的人。當時如非玉手金花成玉霜適時制止,為圖息事寧人,對方這個人,很可能已經喪生在自己手裡,想不到不旋踵間,他竟然成了鐵海棠的座上客。

  由於對他的認識,使得寇英杰忽然連帶的也就想到了另外那個黑袍老人,不用說這個黑袍老人必然就是威鎮南海,聲望幾與鐵海棠相彷彿的黑衫客邊震了。

  此老久居海南島雙燕峰,早已不入中原,正如厲鐵衫所說,許多人都在忖測著他當了海盜頭子,南面而王坐地分贓,許多年下來,自是家財大大的可觀。

  至於那個肩落烏鴉的五旬醜婦,雖不知她的真實姓名,可是看起來頗像是黑衫客邊震的妻室。此老稱雄一世,坐擁巨資,無論如何也難想像,竟然會討了這樣一個醜惡不堪的老婆,望之令人作嘔。只是話雖如此,觀諸此婦那一身武功,也必屬十分驚人。

  心裡這麼想著,寇英杰即似傳音入密的功力,將邊氏兄弟來歷,悄悄地告訴了身邊的郭彩綾。

  彩綾也深知海南島邊氏兄弟盛名,聆聽之下,不禁為之大吃一驚。

  蓋因為一個厲鐵衫已是難以應付了,現在又加上了黑衫客邊氏夫婦,在敵方來言,自是實力大增。

  彩綾有見及此,內心不免大大生出隱憂。

  大廳裡,二老斗鬥尚在方興未艾,想不到以二老之年歲威望,竟然火氣如此之盛,你一句我一句,大是互不相讓各揭底牌。

  聽了黑鷹鬼見愁邊威的一番話,那個出身於苗疆的怪老頭子厲鐵衫,陡然豎起了一雙稀疏的白眉,嘿嘿冷笑了幾聲:「邊老二,老夫跟令兄三十年前論交之時,還不曾知道有你這麼一號,何以對老夫說話如此無禮!」頓了一下,他又冷笑道:「聽你口氣,好像老夫所作所為,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你的手裡,這倒要聽你說說看了!」

  黑鷹鬼見愁邊威往空中打了個哈哈道:「厲老怪,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,你說我們兄弟是靠海盜發家,你老哥是靠什麼,難道你心裡還沒有數麼!」

  厲鐵衫一手拍幾,道:「說!你把話說清楚!」

  「嘻嘻!」說話的是黑衫客邊震,他在為他兄弟打圓場了:「老怪物,你用不著吹鬍子瞪眼的,誰不知道當年郭白雲在苗疆的那處礦場子,如今落在了你的手裡,嘿嘿——」說到這裡,他目光向著主人鐵海棠一瞟:「老郭這麼一倒,倒真是便宜了不少人——大家都是明眼人,一些話,就用不著再多說了!」

  青毛獸厲鐵衫巧取苗疆金礦之事,自以為事機秘密,絕不為外人所知,想不到竟然仍被外人所知,這時為對方一語道破,不禁頓時為之語塞。

  「稱!」厲鐵衫單手一拍椅把子,眼看著就要翻臉。

  倒是身為居停主人的鐵海棠寬宏大量,聆聽之下,哈哈一笑,說道:「邊老兄此言差矣,厲老兄身居苗疆多年,當年郭氏收購的那處礦場,原在厲老的地區之內,郭氏在時,雙方礙於情面,不便為此傷了和氣,如今郭氏已死,身後之物,既是無主,厲老接受,也是理之所當。」

  厲鐵衫聽他這麼一說,頓時臉上大見緩和。

  鐵海棠緊接著微微一笑道:「鐵某不才,目前手下尚控制有幾處礦場,其中西原一處,年產黃金倒也可觀,你我皆係多年好友,理當有福同享,鐵某之意,一俟眼前大敵去後,這西原一場,就權作情誼,雙手送與邊老哥,請老哥全力經營,一來為酬此行辛苦,再者也算全了你我朋友之間的一場道義,不知老兄你意下如何?尚還如意否?」

  他這幾句話,說得極其漂亮,卻也說得極其機智。

  俗稱:「雞腿打人牙較軟」,況乎這等大利!一向極難說話,軟硬不吃的黑衫客邊震,聽到這裡竟然也不禁為之怦然心動。一時之間,只見他手拈長髯,宏聲大笑了起來。

  「好說!好說!」邊震這陣子大笑,真有上震屋瓦之勢:「丈夫一言,駟馬難追,鐵老總,常言道的好,人為財死,鳥為食亡,就衝著你老兄這句話,天大的擔子,我和我那個老伴兒接下來了!」

  鐵海棠一笑道:「邊老兄垂愛了。」他可也不能開罪了另一位,頓時轉向厲鐵衫道:「厲者友當然也不例外,以鐵某所見,貴處苗疆那處礦場,如能與鐵某滇西的那處甫嶺礦場連成一體,產量必將大有可觀,厲老哥意下如何?」

  青毛獸厲鐵衫其實心中所想,正是如此,想不到主人竟然先行道出,可真是一句話說到了他心眼裡,一時心裡不用提有多麼舒坦了。當下赫赫一笑,臉上的病容登時輕了不少,只見他雙手朝著鐵海棠拱了一下道:「鐵兄這麼一來,老夫真是感激不盡,非但老夫一家受惠,整個苗疆勢必都將因此獲益不小,老兄可真是功德無量了!」

  黑衫客邊震嘿嘿一笑道:「得了,老怪物這一下子你可是沒話說了吧?」他眼光一掃場內四妹,一哂道:「如何,厲老怪你新得了一個金礦,總不能吝嗇幾個賞錢吧,這就看你的了!」

  鐵海棠看不過去,一哂道:「邊兄你就不必再開厲老兄的玩笑了吧!」一面說著向四名歌姬揮手道:「你們下去吧!」

  四雪應了一聲方待退走,厲鐵衫忽然尖著嗓子道:「慢著!」

  四名歌姬聆聽之下,頓時止步。

  就只見那個來自苗疆的乾癟瘦老頭,冷冷的哂道:「我們是窮人,比不得人家海盜頭子一出手就是大把的珍珠美玉,不過窮人也有窮人的禮物,這麼吧,」一面說時,他那雙細長的眸子,頻頻在四個歌姬身上打轉,嘻嘻笑道:「難得你們四個,小小年紀,練有這麼好的舞藝,在我看來就是武技也是不差,我看你們不見得就有什麼太稱心的兵刃,」說到這裡,向著身後弟子之一的江天右道:「來呀!把我所練的傢伙拿出來。」

  江天右聆聽之下,遂即伸手解開了胸前的十字扣結,由背上卸下了一個頗為沉重的黃布包袱。

  在場各人誰也沒想到這包袱裡會包著什麼東西,心裡俱不禁大是好奇,一時都把眼光集中過來。

  看到這裡,一旁的黑衫客邊震不禁又取笑道:「我早就知道,厲老怪是天生的大方,不出手則已,一出手就是好樣的,這一次拿出來什麼稀世珍寶也未可知!」

  那個三角臉的醜婦人嘻嘻一笑道:「這個你還猜不出來麼!難道說你忘了,厲老哥是出了名的當代刀匠,擅製各類寶劍寶刀,一般人就是送上萬金,也是難以換得一口,看來這一次厲老哥真是夠大方的了!」

  說話間,厲鐵衫已把那個布包攤開來。

  各人目光可是雪亮的,就在厲鐵衫布包攤開的一剎那,耳聽得他那布包內一片錚琮金鐵交鳴之聲,才發覺到其內竟是大小不一,足足有十餘口不同的兵刃。

  黑衫客邊震呵呵一笑道:「果然不錯,看起來厲老怪把箱子底兒都抖出來了!」

  厲鐵衫青著臉,怒瞪一眼,冷笑道:「邊老兒,你少在一旁說風涼話,別看你出手大方,就算把你身上那些金子美玉,全都拿過來,也未見得就能買到我的一把傢伙,你神氣些什麼!」一面說著,他順手由包袱裡拿起了長短式樣各一兩把匕首,看來每一口均有尺許二三長短,佩有青鯊魚皮的鞘子,只由外表上,即可看出其名貴價值。

  「拿去吧!」老傢伙順手一拋,四把連鞘匕首,分別落向四姬面前,被她們各人順手接住。

  看到這裡,那位宇內二十四令的總令蘭鐵海棠,面上立時現出一副希冀神色。「厲老厚賜——真是太不敢當了!」

  蓋因為他深知厲鐵衫其人,本性吝嗇成性,尤其對其親手所鑄製之各類刀劍,更是視同拱壁,平素輕易不願意出手讓人,想不到這一次被黑衫客邊震出言一激,竟然大反常態,變得如此慷慨,一出手即將親手新淬製之精鐵匕首慨然賜於對方四口之多,實在是大出人意外,而又難能可貴。

  當下鐵海棠遂即囑命四婢深深向厲鐵衫致以厚謝,一時賓主盡歡。

  厲鐵衫收起了餘下刀劍,慨然道:「厲某一向深居苗疆,不入中原久矣,想不到這一次中原之行,真使我增加了不少見識,這裡能人輩出,厲某原本要在總令主你這寶莊作客幾天即行告辭,卻沒有想到,事與願違,又有瞭如此多的牽聯,看來是一時反倒走不得了,偏偏主人以重任相託,更不得稍卸仔肩,且待我少事歇息二日,好好打起精神來,倒要再見一下那個姓朱的奇人——看看他到底能否敵得過我的霹靂翻天神掌。」

  各人聆聽至此,心中俱不禁大大的為之一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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