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馬鳴風蕭蕭 | 上頁 下頁 |
二一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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寇英杰痛苦的垂下了頭,他的出息忽然變得很沉重:「太晚了——」他吶吶道:「我——我——」兩隻手深深的插進頭髮裡。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他也學會了折磨自己,雖然在旁觀者的眼睛裡,認為該是如何的幼稚多餘,然而當事者本人,常常卻是無比的認真,這就是感情的微妙與不易捉摸之處。 「不晚!」成玉霜打量著他,說道:「解鈴還需繫鈴人,郭白雲的傳人,不應該是軟弱的人,即使在博取愛情這一方面,也不應該是個弱者。」 寇英杰的手由頭髮裡拔出來。 成玉霜的臉上現出了笑靨:「再說,你把千斤重擔,交付給你最好的朋友,這也是不負責任的態度!」 「前輩,」寇英杰狼藉的笑道:「原來你老人傢什麼事都知道。」 「我知道的也許比你更多,」成玉霜的臉色一片沉重:「你應該記住,你師父所留交給你的不僅僅是這一身傑出的武功,更重要的是他這個女兒!」 寇英杰吃了一驚:「這些事,前輩何以知道?」 「我當然知道!」成玉霜道:「你的一切,都有人告訴我。」 「這人是誰?」 「你的好朋友——卓君明。」 「卓君明?」寇英杰驚奇的道:「卓君明——他和前輩是——」 「他是我最心愛的弟子!」 「啊!」寇英杰驚訝的道:「原來如此!」說著他舉步趨前,向著成玉霜深深一拜,誠執弟子之禮。 成玉霜一笑道: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 寇英杰道:「君明兄義薄雲天,對我恩情並重,你老人家既是他的恩師,就是我的恩師,即使捨棄師門淵源,也當恭執弟子之禮。今後,如果差遣,弟子必當效犬馬之勞,萬死不辭!」言罷,情發於表的深深又拜了三拜。 成玉霜眼睛裡交織著喜悅的淚痕:「怪不得郭白雲會對你如此器重,你果然令人喜愛。君明屢番對你推重,我尚難下斷語——這麼看起來,彩綾對你之一番深情,也是由來有因的了!」成玉霜輕嘆一聲又道:「你如今武技高強,足可與鐵海棠一較強弱,只是對方到底人多勢眾,如果再牽扯出我剛纔說的幾個人,你便勢難兼顧,即使有我暗中相助,也不見得就穩操勝算,你可千萬大意不得!」一面說,雙手把寇英杰由地上攙起來,道:「你如今可有什麼打算沒有?」 寇英杰道:「如得前輩援助,弟子就信心大增——眼前,白馬山莊總算暫時穩住了,只是——」 成玉霜道:「有什麼話,你就直說吧,不看僧面看佛面,就是衝著我那個寶貝女兒的面子上,你的事我也不能夠袖手旁觀!」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,點頭道:「小師妹如今下落不明,她生性要強,我祇怕她會單身赴險,所以打算——」 成玉霜微微一笑道:「你的意思我明白,難道這邊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之處?」 「弟子正是這個意思!」他吶吶道:「前輩是否知道大師兄鄔大野的事?」 成玉霜冷冷一笑道:「我怎麼不知道?你是放心不下白馬山莊,可是?」 寇英杰點點頭:「鄔大野是一個私心極重的人,這一次他勾結外敵,賣師求榮,論罪百死有餘,只是顧念著師門一脈情誼,弟子終不忍對他下手,眼前他懾於弟子武功,不敢如何,只是弟子一旦離開,保不住大師兄他又會有所異動,是以有些放心不下!」 成玉霜思索了一下,冷笑道:「你的顧慮倒也不無道理,這件事你暫且交給我吧,我原是不想過問白馬山莊之事,既然如此,我就厚下臉皮在這兒呆幾天再說。」 寇英杰寬心大放道:「有前輩坐鎮於此,弟子就放心了!弟子打算——」話方出口,又臨時打住了,面上神色略微一變。 成玉霜幾乎與他同時也發覺到了什麼,彼此目光一對,心裡俱已有數。 一陣夜風吹過,草木蕭蕭。冷月下花葉扶疏,附近十數丈方圓內外,一目瞭然。 果真有夜行人近身,這人必當有非常身手,否則便不能至此。 寇英杰自習透郭白雲十一字真訣之後,本身性靈一旦為用,常能與大自然結合一體,而收天人合一之妙,靈思妙感常至不可思議地步。即以眼前情形而論,他顯然已是有所發現,當下微微冷笑,並不立刻道破。輕嘆一聲,他傷感道:「白馬山莊當年何等威望,不意先師一旦大行,竟然破落如斯,以至於一些不相干的外人,也心存覬覦,意圖窺竊,看來確是需要大力整頓一下了。」 成玉霜心裡當然有數,一雙眸子緩緩由附近掠過去,她先時雖然略有所警,卻是不敢確定,對於寇英杰的反應,不免有所懷疑。 一念未完,耳邊上卻傳來陰森森的一聲冷笑,一人用著極其冷峻刺耳的口音道:「那倒不是,不必自腐而後蟲生焉。年輕人你說得不錯,白馬山莊自護無力,確實是應該換個主子接管了!」話聲一落,現場遂即響起了此人低沉陰森的笑聲。 別具一種聲勢,這陣子笑聲有如迴蕩低盤的清風,只是在亭子左右四下打著轉兒,久久不曾散開。 寇英杰看了成玉霜一眼,二人寸心妙諦,對於對方的存心賣弄,不覺好笑,卻也不無意外,畢竟這等「聚氣成風」的功力,大非等閒。 成玉霜聞怪不驚,反向寇英杰微微笑道:「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,今天我還是真來對了,趕上了一連串的精彩好戲!這是你們白馬門的事情,我卻不便插手,你看著辦吧。」 寇英杰冷笑道:「弟子正有興要會一會這位朋友!」 那陣子笑聲,在盤舞一陣之後,忽然拔上一個尖兒,突然靜止。 暗中人哧的一聲輕笑道:「好大的口氣,主人既然有心相會,我這不速之客倒不能不識好歹了。」 這一次話聲顯然由正面傳來,只是亭子裡的兩個人卻絕不向正面看一眼,反倒是雙雙轉過身來。果然,就在寇成二人方轉過身的一剎那,一陣衣袂飄風之聲,面前人影閃動,現出了一個頭戴尖帽,面相清瘦的黑衣漢子。 來人乍然看上去,簡直就與傳說中的殭屍並無二致,年歲看來不大,約在四旬五六之間,隆眉凹眼,尤其是一雙顴骨高高聳起,將一張白臉襯托得更為細狹,所著黑色外衣,長僅及膝,下面是一條月白色的褲子,卻在背後背有一口長劍。 寇英杰緩緩站起來道:「深夜來訪,足下料必有非常之事,請賜告大名上下?」 來人掀動嘴皮,發出了一聲怪笑:「某家用不著稱名報姓,只是受人差遣,到貴莊走上一趟,看看虛實動靜,並沒有什麼惡意。」 寇英杰冷笑道:「那麼差遣足下來此的人又是何人?」 「這個——」黑衣人徐徐向前跨進三步,「你就更無須急著知道了。」 天生的啞嗓子,再加上發音屬於極難懂的陝晉口音,以及來人自負的一番形樣,使人意識到不是好兆頭。 寇英杰碰了對方一個軟釘子,臉上並不現出絲毫忿怨,就在對方這個人故弄玄虛的一刻,他已下定決心要給來人幾分顏色。聽了黑衣人的話,他不慍不怒的道:「足下既然可以隨意進出白馬山莊,當然身手不凡,明人不做暗事,以足下之身手而行此鼠竊技倆,令人齒冷,白馬門一向敬客,只是對於足下這等不請而來、心懷叵測的客人,卻是不表歡迎。」話聲微頓,人已翩然出亭,飛雲一片,已落在黑衣人正面前方。隨著他身子同時襲近的一種無形力道氣勢,更有如迎面逼來的一堵高山,使得黑衣人站立的身子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七八尺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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