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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五


  卓君明怔了一下,不勝驚異的打量著他。

  「大哥,我特意把你引來這裡,就是不希望驚動了她!」頓了一下,他嘆口氣道:「我心裡有說不出的苦衷,我——我暫時還不能見她。」

  「這——這又為什麼?」

  寇英杰臉上帶出了一絲笑容:「大哥你可以暫時不問原因麼?」

  卓君明微微地愣了一下,點頭笑道:「好,那我就先不叫她。兄弟,快兩年不見你了,你還好吧?」

  「我很好。」

  「我看得出來,」卓君明打量著他:「兄弟你好俊的一身功夫,比起你來,我簡直差得太遠了。」

  寇英杰道:「這一年多來,多蒙我義兄教導有方,總算光陰沒有虛度。」寇英杰說道:「大哥你當然不知道,這件事我們先不去談他,這段時間裡,大哥你可好?」

  卓君明嘆息一聲,微微苦笑道:「還是跟從前一樣,那裡談得上好?」說到這裡頓了一下,手拉寇英杰道:「走,跟我回客棧去,我們慢慢再談!」

  寇英杰站著沒有動:「還是在這裡談談比較好!」

  卓君明忽然想起他不欲見彩綾的事,遂點頭道:「我又忘了,唉!兄弟,你這又為了什麼,彩綾姑娘為了找你,這些日子可是吃盡了苦頭,你這又是何必呢!」

  寇英杰冷冷一笑,抬腿踢開了面前的一扇門,走進茅屋。

  卓君明跟進去。

  茅屋裡滿堆著麥梗,乾柴。二人分別就在柴堆上坐下來,光雖很暗,但是彼此卻都能看清對方。

  「我此行為自己立下一個志願,」寇英杰咬著牙說:「如果不能為先師復仇,如不能振興白馬山莊,我就自刎在先師墓前以謝師恩。」頓了一下,他吶吶地接道:「除此之外,我什麼也不再多想——」

  卓君明點點頭道:「兄弟你這個志向自然可嘉,只是彩綾姑娘與你之間的事情——」

  寇英杰霍然站起來,走向一邊。

  事出突然,倒使得卓君明吃驚了,話聲因而中斷,又停了一下。他才吶吶道:「兄弟,你豈能忘記,這些也是郭大俠生前的囑咐呢!」

  寇英杰冷冷笑道:「我當然不會忘記,只是我確信我問心無愧。」話聲一停,他顯得異常的氣躁,來回的踱了幾步。

  「兄弟!」卓君明苦著臉道:「玉姑娘年輕,不懂事,你難道還記恨她什麼嗎!你真是這樣,我可要怪你了!」

  寇英杰定下腳步,道:「我豈能恨她什麼!只是——我卻不願意——讓她為難!」

  「讓她為難?為什麼難?」

  「因為——」寇英杰臉上帶出了一片悽涼,道:「我在想,也許大哥你與彩綾姑娘倒比較——」

  卓君明的臉一下子變了,他霍地站起來,怒聲道:「兄弟,你這是說些什麼!簡直是胡說!我——」

  「大哥,你先不要生氣,坐下來聽我一言如何?」

  卓君明憤然坐下來。

  寇英杰嘆息一聲道:「我一直都不知道大哥你心裡的感情,剛纔大哥與彩綾姑娘之間的一切,我也都看見了,我心裡很有感慨——」

  「兄弟,你——你——唉!」卓君明簡直不知怎麼解說才好。

  寇英杰帶笑道:「大哥你又何必瞞我,其實你們之間的感情是再正常不過。」

  卓君明面色赤紅,他不能不說話,即使再尷尬,再難解釋他也要說清楚,否則可就等於默認了。「兄弟,你錯了!」卓君明苦笑著道:「既然你已經看見了,我也就不再瞞你,只是兄弟,這種事,可不是一廂情願的事,你知道玉姑娘的心麼?」

  寇英杰道:「她對你總比我好多了。」

  「哈哈!」向空中乾笑了一聲,卓君明站起來走了一轉,道:「兄弟,你要是這麼想,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。」卓君明回過臉來道:「我可以告訴你,她心裡只有一個人,那人就是你,而我——」他用力搖著頭,落寞的緩緩坐下來。

  寇英杰的臉一下子凍結住了。他走到門前,讓陣陣的冷風侵襲著自己,顯然他心裡淤積著太多的猶豫、哀痛與仇恨。對彩綾他何能忘情,只是他忘不了過去的一切,忘不了過去她所賜與自己的無情與冷漠,凡此均非一個有自尊心的人所能忍受。然而,自從這一次他目睹著病中的她之後,他的堅持與決心為之動搖了。這兩天以來,他就是深深為這番取捨所苦,直到剛纔那一刻,他目睹著卓君明的真情流露,內心才猛有所省,於是他決心讓情卓君明,成全這位心目中的至友,聽了卓君明的話,他心裡實在亂透了。

  卓君明拍著他的肩:「兄弟,你來的正是時候,玉姑娘病已經好了,你們志趣相同,目標一致,你就該同她一路前往,轟轟烈烈的有所作為——你千萬不要再猶豫了!」

  寇英杰用力咬著下脣,一言不發,卓君明以為已經說動他了,心裡甚是高興。卻沒有想得到,寇英杰忽然回過身來,他用力的在地上跺了一腳道:「不,我不能這麼做!」

  卓君明呆了一下。

  寇英杰凌聲道:「我不能要她瞧不起我,我——與她之間看來不會有希望了!」

  「為什麼?」

  「為——」寇英杰重重的嘆了一口氣,剛要開口說話,忽然神色一變道:「啊!」

  卓君明也似忽然發覺了什麼。

  就在這時,一條人影閃身步入。來人不是別人,正是郭彩綾。

  寇、卓兩人頓時都呆住了。

  彩綾似乎哭了,臉上掛著淚痕。當她與寇英杰的目光乍然交接時,有如磁石引鐵,雙方都被吸住,再也分不開來。

  「寇英杰!你總算說出了你心裡的話,我都聽見了。」她的臉色其白如雪,聲音裡充滿了顫抖。

  寇英杰更是獃若木偶,一時作聲不得。

  彩綾身子輕微的顫抖著:「是我太傻了,寇師兄,你放心吧,以後,我不會再纏著你就是了。」

  卓君明搶上一步道:「姑娘——你別走,唉唉——這話可怎麼說呢!寇兄弟,你倒是說一句話呀!」

  寇英杰吶吶道:「我——姑娘我——」

  彩綾冷冷一笑,說道:「你用不著再說了,我爹總算沒有看錯,收了你這個徒弟——為師門揚眉吐氣——過去,是我錯了——是我對不起你——」說到這裡,眼淚由不住奪眶而出,一滴滴向下墜落著。「可是現在——也沒有什麼好再說的了,我們總算還有同門之誼——為我爹爹報仇,我的責任比你重得多,這一點不敢勞駕你,你多珍重,我走了。」說完,含淚看了一旁的卓君明一眼,倏地轉身而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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