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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六


  ▼第十章

  睡夢裡,他又聽見了那陣鼓譟的鳥鳴聲,有了前番的經驗,他在耳朵方一聽見這陣聲音的開始,隨即迅速的翻身坐起,目光所及,無數的鷺鷥鳥在洞穴外低飛打轉。

  倒不曾像上次那麼冒失的進來,寇英杰迅速的把外衣脫下來,提防著鳥群的侵襲,可是並不見有一隻飛進來。

  洞外艷陽高熾,烈日似火,陽光爆炙下的沙粒,一片金黃燦爛,其熱度,不亞於釜底柴薪。然而,一件怪事發生了!就在那片爆熱如炙的沙灘上,一個人正在奔馳跳躍著。

  寇英杰只一眼就認出了是朱空翼。

  鳥群就在他頭頂上盤旋著,隨著他竄上落下的身軀,時高又低,迤邐而過,揮灑又來。朱空翼其人就像星丸跳躍般的,在那片黃沙地上起落著。

  寇英杰心中一驚,正想奔出去,即見朱空翼身軀再起已經投身躍入河面上,遙向對峰,一路踏波而去,大片的鳥群一直追隨著他,人鳥在極為短暫的時刻裡,隨即消失無蹤。

  寇英杰驚訝的追出去。豈知,他的雙腳方自一踏上沙面,即被燙得跳了起來,勉強的跑出三數十步,即不得不轉身又跑回來,儘管如此,猶自大大的感覺到消受不住,再看一雙腳心被燙得血也似紅,許多地方都起了水泡。忽然,他體驗到,這也是在練習一種功力,朱空翼是否在暗示自己什麼?

  他記得人體上每一處穴道,其中藏在足心的一雙穴道名喚「湧泉」,與頭頂的「百匯」上下相通,均是人身重穴。此刻他顯然覺出這雙穴道裡蒸騰著陣陣熱氣,身上也就異常的舒坦。

  一整天的時間,他都在練習吐納內功。

  黃昏時分,他走到亂石參差的石礁隙間揀食了幾枚青蝦,靜候著子時的到來。

  子時將是他前去會晤朱空翼那個奇人的時刻,也是他一天裡唯一不寂寞的時間。

  朱空翼並沒有傳授他什麼特殊的武功,只教他站、立、坐三種奇怪的架式,每一種架式都須用很長的一段時間去完成。加上來回那一段漫長艱苦的路程,每一次寇英杰回到居住的地方之後,都會累得上氣不接下氣,疲累不堪的進入夢鄉。

  這樣的練功方法,他持續了足足有兩個月之久。

  兩個月幾乎和兩天沒有什麼區別,因為每一天的工作其實都是一樣的,再單純也不過。

  他並沒有感覺到自己有什麼不同之處,如果一定要找出有什麼不同,那就是他發覺自己變得瘦了,身子比以前結實多了,較諸昔日比較不易感覺到疲累。

  昔日,每當他由朱空翼處轉回來的時候,他都會覺得全身精疲力盡,如今,這種感覺居然沒了,反倒是覺得精力無窮,好像不再有累的感覺。過去,他每次視朱空翼處為畏途,如今他可以毫不費力的來回奔走,非但速度加快了一倍有餘,而且足下不再像以前那般輕飄飄的,而是每一步都有紮實的感覺。

  朱空翼似乎從來也不過問他進展的情形,只是嚴格的要求依照著那三個奇怪的站坐姿態。

  他雖有口不能言,然而由他外表的表情看來,顯然他對寇英杰的進展情形感到滿意。

  寇英杰對他內心充滿了極度的好奇,二人雖然相處了兩月之久,但是寇英杰對他所了解的,依然是這麼少,和第一天所知道的一樣多,仍然只是他的名字——朱空翼,身分——皇族貴裔,其他的還是一概不知。

  這一天,寇英杰像往日一樣的練習了第三個架式,卻見朱空翼面現微笑的站在他身前,向他點了一下頭,便走到桌前。

  寇英杰跟過去,朱空翼由桌子上拿起筆來,在紙上寫道:「你的第一步功夫已經練成了,比我預期的時間,竟然快了一個月。從明天起,我要你開始練習第二步功夫——明天此時,我自會去找你。」

  第二步功夫是「水濤功」。

  在一個長短約可容人的石縫裡躺下身子來,任上潮的河水浪花洶湧的拍在身體上,每天衝擊約一千次。

  寇英杰試行了三天之後,才發覺到這又是一項強烈消耗體力的新奇功力。一千次浪濤拍體之後,只覺得天昏地轉,眼前金星亂冒,尤其是全身上下有種說不出的感觸,彷彿每一塊肌肉都與組織脫離了關係,幾乎連站起來也是不能。

  睡眠似乎是解決任何疲勞唯一的法門,每一次寇英杰都是神采栩栩的去,卻又精疲力盡的回來。他開始體會出朱空翼所以要自己練習這些功力的目的,主要是在為自己培養「無所不為」的內在功力,有了這種功力的基礎之後,才似乎能夠問鼎那些足以參天地造化的奇妙武功。

  日子過得再單純不過了。轉瞬間,又是三個月過去了。

  寇英杰在前二後三,五個月的漫長時間裡,自比為一部不停操作的器械,每天只是不停的勞累著,他並沒有放棄觀察魚躍的動作,事實上,拋開那卷魚龍百變圖畫的觀念,這種行為已成了屬於他每日取悅於自己的一種娛樂,一種永恆的啟示。

  也正是這些魚躍的動作,支持鼓舞著他,使得他日復一日艱苦的向前邁進著。

  他和朱空翼這個人,一直保持著奇怪的交往。

  朱空翼似乎日子過得很快樂,從來不曾見他憂愁過,然而每當他安靜下來的時候,他那沉鬱的目光,在在的顯示出他仍然有著內在的一面。

  因為他是人——人都是有感情的。

  所以寇英杰從而猜想著他必然也有痛苦,痛苦的根源必然是來自昔日,到底為什麼,他可就不知道了。

  眼前已是隆冬的寒冷天氣,尖銳的寒風像刀子般的刺痛著他的肌膚,接近山窪子裡的那片靜水,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冰。

  入夜時,朱空翼特地送來了一張大熊皮。

  寇英杰在山洞邊生了一堆火,誠邀朱空翼留下一談,後者很爽快的留下了。

  寇英杰發覺到他今日穿著的裝束略有不同,上身加了一襲豹皮背心,下身破例的穿了一條長褲子,光赤的雙腳上,也加了一雙薄底的京靴。這雙靴子質地華貴,靴面上刺繡著二龍奪珠的畫面,顯示出來自昔日的大內皇族!除此之外,他背後還多了一口劍。

  五個月以來,這口形式古雅的長劍,一直懸在他所居住處的石壁上,從不曾見他摘下來取用過,這時忽然摘下來佩戴背後,使得寇英杰大感驚異,然而他依然保持著緘默。

  他已把他的脾氣性情摸得十分清楚,深深知道,設非是對方自願出口,休想套問出他的片語隻字。所以,寇英杰明見他疾裝勁服,身佩兵刃,卻不加追問,朱空翼也不自行道出。

  略微沉默了片刻,朱空翼才拿起一截樹枝,在地上寫下「我要出去一趟,三五天之內約可轉回,特來向你道別!」

  寇英杰道:「去那裡?」

  朱空翼在地下寫下「京城」二字。

  寇英杰原想問他原因,可是朱空翼似乎不想多說,他繼續在地下寫道:「這裡即將落雪,天氣很冷,你元罡初成,祇怕還挺受不往,夜裡入睡時切記不可受寒,我返回之後即可與你切磋劍法了。」

  寇英杰怔了一下道:「什麼是元罡?」

  朱空翼寫道:「也就是用以御體的元始罡氣,這半年以來,你所培練的正是這種氣機,你此刻尚體會不出這門功力的用途,但是不久之後,你卻可感覺出它的妙用無窮,你的苦心絕不會白費的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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