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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七


  說話時,即見鄔大野雙掌一合,開掌一揚,散起了滿天飛灰,那塊掌形大理石塊,在他撫掌之間,已化飛灰。

  師兄弟相視一笑,卻把一旁冷眼旁觀的寇英杰,看得暗自驚心不已。

  鄔大野轉向寇英杰道:「寇兄弟你來得正好,我正要找你,先師墓地,我已勘好,承你關注,同去一看如何?」

  寇英杰抱拳道:「小弟樂意之至!」

  鄔大野轉向司空遠道:「走吧!」

  三人步出房間,沿梯下樓。

  那輛黑漆座車,已然套好了兩匹駿馬,車把式高揭車幔,鄔大野、司空遠二人相繼彎身跨入,寇英杰最後進入。一抬頭,看見玉觀音郭彩綾就坐在對面,他微微的呆了一呆,不知是怎麼回事,每當他看見她的時候,心裡就會有那種說不出的感受。

  雖然不過才一天不見,在寇英杰的感覺裡,卻像是隔了那麼長久,每天每個時辰,他都渴望著能夠跟她見面,他心裡一直還壓著那個秘密,那個未曾有機會向她吐訴的秘密。

  然而,他的渴望也許並不為對方所悉知。四隻眼睛相對之下,玉姑娘只略略的點了一下頭,隨即垂下目光。

  寇英杰輕輕的說了聲:「姑娘也在。」即在貼近司空遠身邊的位子坐了下來。

  車幔子放了下來,馬車開始前行。

  彩綾一身喪衣,布履白襪,黑色的衣裳,映襯著白瑩的肌膚,越加的清艷鮮明,「天生麗質難自棄」,傷心只能使她內心憔悴,卻絲毫奪不去她的美,反倒是那雙哭紅了的眼睛,更顯現出她無比的嬌柔與楚楚可人。正因她整日裡躍馬揮戈任性得像頭鬆了韁的野馬,是以這份難見的傷心情緒,才越加的惹人憐愛。

  馬車在疾速的前進,幾個人都各有心思,誰也沒有開口說話。馬車已馳出了白馬山莊,來到了顛簸的山道上。

  不知何時,外面竟然下起雨來,雨水落在車篷上發出了劈剝聲音,更為車廂裡增加了一層悲慘的氣氛。

  彩綾一直都在沉沉的想著心事,偶然把眼睛接觸向寇英杰,卻也只是獃滯的一瞬。

  父親的死,這個打擊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大了。

  第一個打破這個悶葫蘆的人是妙手崑崙鄔大野,他看向郭彩綾道:「甘州三家寶號的老板,已經來了,帶來了帳目,請師妹核對一下!」

  彩綾搖搖頭,苦笑道:「一切由二位師兄做主,我也不懂,從來也沒有看過!」

  鄔大野點點頭道:「好吧,那我就同老二兩個人負責吧!」

  司空遠道:「我來的匆忙,師父過世之事,也未敢張揚,所以幾家寶號上還不知道,師妹看可要通知他們一下!」

  彩綾微微搖了一下頭道:「我不知道。一切等爹的靈體安葬以後再說吧。」說到這裡,她眼睛一轉,看向寇英杰道:「寇兄為了這件事,心力交疲,二位師兄理應好好待他——」

  鄔大野一笑道:「當然,師妹何必還為這些事操心!」

  寇英杰苦笑了一下,沒有說什麼。彩綾雖是關心他的一句話,其實卻已深深的傷了他。

  這句話改師兄的稱謂而為「寇兄」,分明已把他當成了師門以外的人看待,其次好好看待等字眼,更含有見外之意。

  彩綾輕嘆一聲,道:「我想爹爹必然還有話要交待我們,只可惜他老人家去得太快了。他老人家留下給我的那本越女劍譜,裡面有一百十二手他老人家獨自創新的招式,為了不辜負他老人家對我的期望,我打算在他老人家入土之後,馬上就開始著手練習,二位師哥也應該儘快著手研究復仇的策略才是!」

  司空遠點頭道:「綾妹說的不錯。我想這件事後,單身往鐵海棠所在地的宇內十二令總壇去探一探,摸一下對方的虛實再說!」

  鄔大野道:「姓鐵的自己不說,聽說他的一兒一女,也都武技精湛,這些年來,他們宇內十二令在江湖上大肆招兵買馬,很有一些勢力,我們卻不可失之大意才是!」

  彩綾咬了一下脣,道:「他們再厲害,我也不怕!」

  司空遠側頭看向寇英杰道:「寇兄弟對於宇內十二令的虛實可知一二?」

  寇英杰道:「宇內十二令總壇,小弟沒有去過,不過在四郎城,曾經夜探過鐵海棠的座舟,略知一二。」

  彩綾一雙剪水瞳子深深的注視著他,急於一聽下文。

  「當時鐵海棠因被先師無相音波功傷了六神中樞,是以未曾移動,只是他的一兒一女俱都略現身手——」

  司空遠道:「武功怎麼樣?」

  「很高。」

  鄔大野道:「叫什麼名字?」

  寇英杰搖頭道:「小弟不知她叫什麼名字,只知道她姓沈,鐵氏兄妹倆,均稱呼她為沈孃姨。」

  鄔大野頓時怔了一下,冷笑著點了點頭道:「是她,沈傲霜!」

  彩綾與司空遠相繼一驚。

  司空遠道:「莫非是枯竹庵主早年所收的那個帶髮弟子?」

  鄔大野道:「怎麼不是!她也叫沈亮君。」

  彩綾驚訝的道:「只是她怎麼會嫁了鐵海棠?」

  鄔大野道:「有這個可能,她當年屈身在枯竹庵主門下,誰都知道為的是那個老尼姑的一套竹影婆娑劍法,並非真的意在佛門。」

  彩綾道:「可是她又怎麼會與鐵海棠拉上了關係?」

  鄔大野道:「沈傲霜是個權、利欲極高的女人,為了學得超人的武功,她可以潛入佛門,誰又知道她不會為了金錢而甘為人妾?」

  司空遠點頭道:「師兄說的不錯!如果她真的已學得枯竹庵主的竹影婆娑劍法,那麼這個女人,倒是一個值得擔心的人了!」

  寇英杰擔心的道:「以小弟之見,宇內十二令的人,很可能近日來犯,姑娘與二位師兄要刻意防範才好!」

  鄔大野搖搖頭道:「不會吧!」

  司空遠也道:「我看也不至於,他們短時之內是不會來的。」

  寇英杰也不再多說什麼。

  馬車停了下來,車把式把車門打開,各人陸續下來。

  眼前的一片漸起的山坡高地,車不能近,鄔大野向各人道:「各位請隨我來!」說罷率先手提長衣向著山坡間縱去,各人陸續後隨。

  天空中飄著淫淫細雨,郭彩綾取出一方綢帕,繫在頭上,偏看向寇英杰道:「寇兄你身子才復元,方便麼?」

  寇英杰說道:「姑娘放心,我已經不礙事了!」

  說完即不再與她多說,一逕的追著前行二人背影,向山上撲縱奔去。

  對於彩綾,他簡直亂了章法,他想她,盼她,憐她,愛她,卻又恨她,怨她——不見面時,渴望著能夠見著她,等到見著了她,領略了她冷淡的情誼,卻又自怨自艾,恨不能早一點離開她才好。

  彩綾似乎還未曾領略出對方的感受,她的一顆心,在聆聽得父親乍然去世的一剎那,早已經冰封住了。

  一個有心,一個無意,遂使得感情才告興起,卻似觸了礁般的停滯不前。

  四個人圍立在那塊四四方方的預定墓園前,誰也不曾說話,風聲習習,細雨霏霏。

  這塊墓地風水很好,一面背山,左龍右虎,一面帶水,海闊天空,倒是頗能迎合老人生前的壯懷胸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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