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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二


  「啊!」和尚道:「那倒是巧極了,白馬山莊,居民不過三五十戶,多是前朝遺老,施主令師大名——」

  寇英杰本待直說,可是他卻想到師父大名滿天下,如道出實話,和尚必然大吃一驚,說不定又多上一些閑是非,是以他話到嘴邊又吞住,當下乃改口說道:「先師姓雲,草字雙飛!」

  和尚愣了一下,搖搖頭道:「這倒沒聽說過了。老衲前些時去那裡,乃是同敝寺的鏡明方丈專誠拜訪一個江湖奇人郭老王爺。」

  「郭老王爺?」

  「施主不要誤會,老衲說的王爺,可不是在朝為官的王爺,而是有金大王之稱的那位江湖奇俠,郭白雲郭老俠客。施主大概也曾聽說過這個人吧!」

  寇英杰一抱拳,肅聲說道:「郭老俠名久播,在下自然聽過,想不到他老人家也住在興隆山。」

  風火和尚感慨著道:「郭老王爺當得上是個異人,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,可稱天下無敵,敝寺的方丈,就曾專誠請他老人家指點過功夫,老人家當時送了敝寺方丈四個字的謁語,至今方丈仍受益無窮!」

  寇英杰道:「這麼說,在下此去興隆山,交待完了先師喪事,倒要專程去拜謁他老人家一下了。」

  「那可沒這麼容易!」老和尚微微笑著:「他老人家是不是在山上還不一定,就算是在山上,平素也是不見外客,那位玉小姐更是出了名的難惹,她武功得自老王爺親授,可是不得了,誰也不能輕易冒犯!」

  寇英杰道:「這麼說,外人是無法上門拜見了?」

  「很難!」和尚忽然又笑道:「這也難說就是了,山上有一處地方叫梅園,郭老爺子與那位玉小姐最喜梅花,閑來無事時,常愛在那裡走走,施主如果有心拜見他們,不妨在每日晨昏,到那裡去等著,說不定有意外的遇合,也未可知!」

  寇英杰抱拳道:「多謝大師指導,在下聽說郭老先生門下有兩位弟子,是否也住在一起?」

  風火和尚道:「不錯,二位少君武功都高不可測,只是並不住在山上,聽說兩位少君掌管著老人家百萬的家財,目前在甘涼經營著珠寶生意,每月才得上山一次。那位二少君複姓司空,單名一個遠字,前時有幸,還到過敝寺幾次,方丈請教過他的劍法,果然高明,只是——這兩個人,似乎對名利心過重,聽說不得郭老喜愛!」說到這裡嘆息一聲,雙掌合十,又道:「阿彌陀佛,名利之心導源於貪,貪不能止,則諸世間孵,化,萱,胎,隨力強弱,遞相吞食,是等則以貪字為本,無量佛——南無阿彌陀佛!」

  寇英杰待他念完佛語之後,道:「這麼說,這白塔寺與郭老先生淵源甚厚了。」

  「誰說不是!」風火和尚看了他一眼,苦笑道:「不瞞施主你說,這甘涼地方有十處寺廟,包括敝寺在內,都接受過郭老王爺大量金錢佈施,阿彌陀佛!」他合手又喧了一聲佛號,才繼續道:「郭老王爺可謂是我們佛門的大恩人,這十座廟剎的香火,多賴以維持,只是——自從二位少君管帳經營以後,卻對出家人刻薄多了,每月照例的佈施銀子,也常常借故拖延不給,敝寺已很久沒有領到了。最可憐的是宏濟寺,當初建廟的銀子,全賴老王爺解囊支持,如今一旦中斷了接濟,廟裡香火不濟,百十名僧徒,幾乎己瀕臨斷炊之危,目前多賴各廟宇互相接濟維持,說來也實在可憐!」

  寇英杰道:「這種情形,郭老先生豈能不知?」

  「施主有所不知,」風火僧這才吐出了滿肚子的苦水道:「郭老王平素很少在家,他老人家自從三年前參習上乘心法以後,已不問外事,家事有他女兒,外面事也就聽令他那兩個弟子負責。」

  說到這裡嗓音壓低道:「聽說老王爺關照每月不得中斷十所廟宇的接濟,奈何二位少君是陽奉陰違,把這筆為數可觀的銀錢,用以中飽私囊。」頓了一下,他雙手合十,又自高念一聲佛號,嘴裡連聲道:「罪過!罪過!」

  寇英杰心裡對於二位未曾謀面的師兄,有了一個大約的認識,也就不再多問,當下合十告退,向所居禪房自行步入。

  他當然不是真的回房歇息,只是不願讓那風火和尚知道而已。

  出了白塔寺,他急急策馬,沿著黃河右側的一條黃土驛道,一逕的疾馳下去。一盞茶的時間以後,他已來到興隆山下。打量著眼前的山勢,他由不住興出一聲讚嘆,暗暗讚揚著先師生前果真是好眼力,選擇了這裡居家。

  在一片蟬聲裡,但見眼前柳蘊成蔭,山勢極為遼闊,共分有雙股敞道向內山環抱進去,放眼看去,一片藹藹秋光,雲霞迷離處,點綴著萬紫千紅,間歇有白鷺成群,耳中不時婉轉著靈禽的啁啾。

  兩條敞道雖是相背而馳,觀其盤旋之勢,卻是殊途同歸。

  仰首前瞻,細察山勢,明顯的分為三道界限,面積最廣大,展延百里的第一界線,即是最小的第一界線,這一道界線內,鳥語花香,秋色宜人。

  第二道界限,屬於半山之勢,牽連後山諸嶺,天光自四峰交投直射,樹挺枝秀,風回雲轉,泉聲潺潺在聞,似更能獨得天地之鍾秀。

  至於第三道界限,概為高拔千仞之嶙峋峻嶺奇峰,那裡白雪常封,雪氣氤氳,卻非極目所能窺其堂奧。

  寇英杰把眼前山勢,看了個清楚,胯下黑水仙,已不耐發出嘶聲,頻頻刨動前蹄,寇英杰微微抖韁,即刻向嶺內奔去。

  一片秋色蟬聲,他來到了一處內山腹地,一面是展延數里的秋收旱田,另一面是水明山秀的天上人間。

  高有十丈的一方巨石,拔地直起,作馬揚前蹄之勢,透過巨石腹跨之下,蜿蜒出一道迂迴的山路,自此地勢漸漸昇高。巨石上赫然鑄刻著「白馬山莊」四個大字,字跡蒼勁,其上抹以翠綠,望之而興古意。

  寇英杰方自對石凝視,耳聽得身後急促的腳步之聲,他不禁帶馬回頭,卻使得他微微一驚。

  目光望處,只見一頂青呢大轎,在四個黃衫短衣精壯漢子的力抬疾步下,正自繞過一彎腴柳,直向寇英杰站身處行走過來。

  山道雖然不窄,可是容納了這乘轎子,再並馬而行,可就有些牽強。寇英杰就把坐騎向一旁閃開了些,轉瞬間,對方那乘轎子,已來到了近前。

  撇開轎子中人不算,走路的共是五個人。抬轎子的是兩個人,跟著換肩的又是兩個人,另外一個人,卻行走在轎子的前首。這個人二十左右的年歲,一身鮮艷講究的青緞子長衣靠,腰扎絲絛,卻把長衣下襬一角別過來,扎在絲絛裡,這人面容黑瘦,但精神奕奕,背後的一口長劍,似乎較一般的劍身,看上來要長出半尺,老長的一截露出頸後,足下一雙鹿皮爬山靴,昂首闊步,精神抖擻。

  寇英杰立處,正當白馬山莊那方的入口之地,來人一行看來正是借步此處入山,雙方正好照了臉兒。

  那乘轎子轎簾敞開著,裡面倚坐著一個四旬七八,衣衫華麗的中年斯文漢子。這人正自用一雙奇異的眸子,打量著寇英杰,忽見他右手微微揚動了一下,轎子立刻就停住不動。

  轎前青衣少年,立刻回身拱手聽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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