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馬鳴風蕭蕭 | 上頁 下頁


  秋陽高照,大地顯得一派清朗!和風廣披,流水彎彎,黑水仙似乎還不大慣披著韁,跑上了一段路,牠總會嘶叫著打上幾個圈圈,一口白森森的牙齒,死命的咬著嘴裡的嚼環。

  灰衣人耐下心來馴著牠,這麼一來可就慢了下來。

  快到中午的時候,他才來到了一處叫「南瓦子」的小小牧集。

  在一處被稱為「窩棚」的本地小食攤上,吃了些東西,隨即匆匆上道。

  他下定了決心,必定要在入夜之前,趕過當前的這片沙漠,取道直入上都,然後輾轉至張垣出關入道中原,結束他一年以來的沙漠主活。

  他姓寇——寇英杰。

  江南落拓的世家子弟,讀書不成改習劍,先入「行意門」拜掌門人鍾先生為師,三年來打下了內外功的底子,不意鍾先生盛年而卒,不容於鍾先生二子,被迫離開了江南。

  一十七歲那年再入冀北馬家,專攻刀法,馬家快刀在冀省首屈一指。

  那年馬老頭七十有三,老年收得了這樣一個稱心的愛徒,自是欣慰有加,用了整整一年的工夫,把生平得意的刀法傾囊相授。

  姓寇的大概是生來八字硬,馬老頭只活了一年,在七十四歲的那一年就「駕鶴西歸」。臨終前將那口珍藏了多年的「緬刀」贈送給了他。

  馬老頭有個侄子在張垣做販馬的生意,馬老頭有些子錢,死了以後寇英杰不思佔為己有,揀同馬老頭的一些遺物,親自攜到了張垣,找著了他的侄子馬天錫,親自作了一個交待。

  馬天錫感激之餘,暗自把他留了下來,要他在馬市上代他負責一些事情。

  光陰荏苒,一晃又是幾年,直到寇英杰急於思去,馬天錫才送了他一筆盤纏,離開了張垣。

  他並沒有馬上到內陸去,反倒悄悄的出關,輾轉來到了上都,其目的就在於這匹寶馬黑水仙,他發誓一定要擒到這匹馬。

  現在誓言應驗了,沙漠以及關外,對他都已失去了意義。

  以往的歲月儘管是蹉跎而過,可是未來的時日還長得很,他要以掌中刀,胯下馬,在未來的歲月裡,打出一片江山,要做幾件轟動武林,有益人群的事情。

  其實他的刀法早已脫離了馬老頭舊日的窠臼,那是因為他參習了兩家武功之長,加以他本身悟性極高的緣故。

  基於以上原因,他自己創造了許多離奇的招式,這些招式,經過他日後的運用,證明果然有效了,就像他方纔用以殺人的那些刀法,多半都是他自己化解革新而得來的怪招法。

  他生性孤獨,沒有話時不說話,有話不妨也說上幾句,性情剛毅,長於思考。

  這些似乎都是幫助他步上成功的捷徑,也是一個練武人難得而應有的風範。

  然而他——寇英杰,仍然還是一個默默無名的人,一個到目前為止,仍然不受人重視的小人物。

  漠地裡起了風,寇英杰用一塊灰布纏披在頭上,前行了約有數里,風勢轉大,坐在馬鞍上,他展望著前方,極目所見,但只見黃塵萬丈,形成螺旋狀的在空中飄舞著。原來是晴朗的天空,剎那間,變得極其灰慘。

  他胯下的「黑水仙」頓時顯得很不安寧,人立著前蹄長嘶了一聲,即在原地停了下來。

  慣走沙漠的人,俱都知道這不是好兆頭!撥頭回馳是最聰明的辦法,停下來靜以觀變,也不失是明智之舉,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向前走了。

  附近散置著無數沙丘,圓形的,扇狀的,半月形的,帶狀的。在遍眼黃沙的漠地裡,這些沙丘無異已是難能可貴的避風良地。

  寇英杰不假思索的策馬來到了一處高大的沙丘背後,仰視著眼前這座狀如新月般的高大沙丘,不啻像是一座小山般的高大。

  平面來的風力,衝擊著沙丘背後,就像漁夫撒網般的,一次一次激起漫天的沙粒,霧也似的迷惘,紗也似的輕飄,一片片,一層層,倒捲入無限深沉灰慘的穹空裡,隨即呼嘯而去。

  寇英杰翻身下馬,就在這一剎那間,沙丘背後猝然閃出了一個人影子。

  風沙聲已掩飾了一切!

  只憑著他的直覺,寇英杰忽然發現了這個人——這個人早已迫不及待的躍身直下。

  隨著他落下的身子,一團寒光拖帶著一串鏈形的長影,忽悠悠,直向著他頭上飛掄了過來。

  寇英杰倏地向外一閃,那團光圈「蓬」一聲打到了沙堆裡,敢情是一隻飛流星!

  運施流星錘的,正是早晨意圖劫馬的五匪之一——那個紅衣大漢。

  這一點寇英杰確實還沒有想到,想不到對方只剩下了兩個人,兀自不死心,竟然事先埋伏在這裡,意圖下手狙擊。

  寇英杰吃虧的是與對方距離過遠,短兵刃派不上用場,那個紅衣大漢顯然是道中高手,一雙流星,端的有過人的功夫!

  這時右手流星掄起,緊接著向後一收,左手的流星又掄了出去,其勢如同「流星趕月」,再次的向著寇英杰身上飛了過去。

  紅衣大漢狂聲大笑道:「小伙子,你認了命吧!」

  寇英杰倏地縱身而起,對方的流星錘挾著一股子勁風,直由他身邊擦了過去,端的是險到了極點。

  這一錘又打空了!

  寇英杰身方落下,紅衣大漢第三次又已出手。

  這一次更厲害,他施展的手法是左右夾擊,兩團海碗大小的流星左右同時逼到,「當」一聲,迎在了一塊。

  寇英杰在沙堆上打了個滾,險到了極點。他已是極為狼狽了!

  紅衣大漢狂笑著徑自舞開了這一對流星錘,但聞得風聲颼颼,兩點銀星劃出了一丈五六的一圈弧光,時近時遠,時左時右,先慢後快,逐漸的使兩點銀團,幻化為千百點繁星。

  那漢子顯然是運施流星的能手,兩隻飛流星竟然運施得如此爛熟。

  他是站在沙丘背風的一面,居高臨下,地勢好,進可攻退可守,顯然,他要靠著這一雙流星錘為自己這邊找回面子,要置對方於死命。

  寇英杰以往還不曾有過對付流星錘的經驗,是以上來不十分沉著,可是漸漸地,他已經摸著了一點竅門。

  站在沙丘的斜面,一動也不動,他那雙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對方,追逐著滿空亂舞的兩隻流星。

  紅衣大漢顯然是不讓他把身子偎近了,他的流星錘劃出了一圈流星網。

  慘灰的穹空裡,激盪著大風的怒吼,遠處漠地裡早已是黃塵萬丈,然而這些卻分不開彼此敵視的目光。

  漸漸的寇英杰把身子逼近過去,紅衣大漢顯得有些緊張激動,那一雙流星錘舞動得更快更猛。

  錘上的風力呼呼有聲,萬千點飛星裡包著紅衣大漢實大壯碩的身軀,他似乎已體會到對方灰衣人的不可輕視,是以兩隻流星錘儘管舞得天旋地轉,卻絕不再輕易發出。

  寇英杰雖說是目不旁瞬,他心裡卻不能不留意著另外一個人。

  就在這危機彈指的當口,沙丘的另一面,緩緩的現出了那個人的影子,那個身披著黑色熊皮大氅的瘦削漢子。

  他身上的那襲皮大氅,已撩在肩後,露出內著的一襲棗紅色勁服,一雙判官筆,分別插在腰間,他用那雙遠比狼更猙獰的瞳子,打量著寇英杰。

  寇英杰仍然直視當前的紅衣大漢,可是他卻也體會到背後敵人的出現。

  腹背受敵,是兵家之大忌,他不得不儘快的結束正面之爭。

  想到了就幹,寇英杰虛張聲勢的猛然抽個冷子向前衝進一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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