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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


  郭飛鴻忍不住抖動了一下,不知哪來的勇氣,竟然張開了右臂,緊緊的把她摟住,他脫口道:「姑娘!」

  鐵娥用玉指點了他一下道:「叫我小娥就行了!」

  郭飛鴻訥訥地道:「小娥!」

  鐵娥嬌應了一聲,她把臉枕在他沒有受傷的那半邊胸脯上,翻著一雙大眼睛道:「你恨不恨我?」

  郭飛鴻想轉過身子去把燈弄亮,卻為鐵娥伸手給拉住了,她哼了一聲道:「我討厭燈,這樣不是很好嗎?」

  郭飛鴻此刻雖是熱情澎湃,可是他總覺得這樣不太好,尤其是對自己最親愛的人,似乎不能這樣,捕捉一些樂趣。

  郭飛鴻轉側了一下身子,含糊的道:「鐵娥!」

  朦朧中,他覺得身上奇熱,熱得難受,他想踢開被子,可是這只是他昏迷中的一個想法,卻難以付之行動。

  忽然,一隻冰涼的玉手,摸在了他的臉上。

  郭飛鴻迷糊的搖了搖頭,把那隻手掙開,他緊緊閉著眸子,發出了幾聲囈語!

  床前俏立著一個美人兒,她一身潔白的長衣,秀髮披肩,眉目疏朗,映著窗外的淡淡月光,這少女就像是月裡嫦娥那麼的清豔絕塵!

  她輕輕抹了一下眼睛,好似哭過了,只管默默的看著床上的郭飛鴻不發一語。

  床前俏立了一會兒,她才由身上取出了一個小白瓷瓶兒,自內中倒出了幾粒藥丸,小心的放入了飛鴻的口中,又扶起他喝了幾口水。

  朦朧之中的郭飛鴻,並沒有為此而驚醒,他轉了個身子,含糊的道:「你……好狠的心……」

  白衣姑娘聞及此言,由不住身子一顫,伏在床上哭了,她輕輕伏在飛鴻雙腿上,抽泣道:「飛鴻……你,這個傻子,你可知我愛的是你!」

  她說的聲音很低,顯得那麼地悲傷。

  郭飛鴻忽然驚醒了,猛地會起來道:「誰?哦!你是誰?」

  白衣女仍然伏在他雙膝上抽泣不已,她的眼淚,濕透了飛鴻的衣裳!

  郭飛鴻大吃了一驚,正要再次喝問,那姑娘已猛然抬起了頭,伸出雙手,把飛鴻的身子硬推得倒睡下去。

  在這些動作之中,郭飛鴻才發現這姑娘竟是鐵娥,一點也不錯。

  可是,他卻實在沒有勇氣去拒絕對方,再者,他還有很多的話要對她說,他訥訥道:「小娥,你聽我說,這些日子我找得你好苦!」

  鐵娥一笑道:「現在你找到了!」

  郭飛鴻點頭道:「是的,你……你父親他……他……」

  才說到此,鐵娥忽然坐了起來,冷冷地道:「你不要再提他!」

  郭飛鴻呆了一呆,道:「他……他老人家是我恩師,這些年,他把一身武功全都傳授給我了,而且……」

  鐵娥霍地面色一變,站了起來,她把身子轉向了一邊,冷冷的道:「原來這樣,怪不得你的本事這麼大呢!」

  說到此,她忽然垂下了頭,飛鴻似乎看見自她眸子裡流下了幾滴眼淚,不由心中一驚,訥訥道:「你……怎麼了?」

  鐵娥猛然轉過身來,不過是瞬息之間,她似乎又變了一個人,變成了平常那種冰寒的態度,她冷笑了一聲道:「你永遠不知道我恨他有多深,任何接近他的人我都恨,你……竟然是他的徒弟!」

  郭飛鴻呆了一呆,道:「小娥,你錯了,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,你這樣對養育你的父親是不對的!」

  鐵娥一雙眸子,睜得極大,以比冰還冷地聲音道:「他沒有養育我,自我懂事以來,我就沒見過他,他不是我父親!」

  郭飛鴻一驚道:「可是他到底是你父親!」

  鐵娥又慢慢垂下了頭,冷森森的一笑道:「他不是,這件事你不必再提了!」

  說到此,她伸出一隻玉手,掠了一下長髮,慢慢轉過了身子,苦笑道:「我們之間到此為止吧,我差一點作出了傻事!」

  她那雙明媚的眸子,微微閉了閉,兩粒晶瑩的淚水滾了下來,張開眼睛,她慘兮兮地笑了笑道:「唐霜青、楚青青都是很漂亮的女孩子,你可以隨便挑,她們比我強多了!」

  郭飛鴻猛然一呆,他真想不到鐵娥會這麼說,一時真不知說什麼才好,鐵娥說完了這幾句話,一雙剪水瞳子,似怨又愛的向著他望了望,嘆了聲道:「好好的養傷吧,我走了!」

  郭飛鴻霍地翻身下床,可是鐵娥卻如同一陣風似的飄出了窗外,飛鴻大聲道:「小娥,我還有話要說!」

  他猛然撲到了窗前,由於劇烈的行動,左胸傷處疼痛加劇,可是他哪裡還顧得這許多!當時騰空身出,等到落地之後,才發覺出自己竟是赤著雙足,而且身上僅穿一襲寬鬆的中衣,那樣子實在是不能見人。

  他四下張望著,冷月稀星下,早已失去了鐵娥的影子。

  陣陣的夜風,就像一把把的利刃,刺痛著他左胸上的傷處,他蹣跚著向前走了幾步,倚身地一顆樹身上,他知道自己這時是追不上鐵娥了,她真像一陣風,來無影,去無蹤。

  郭飛鴻低頭嘆息了一聲,只好重新轉回房內。

  這時東方已微微現出了一點點魚肚白色,隔牆的老公雞正在啪啪地搧著翅膀,正是「雞鳴茅店月,人跡板橋霜」的時候。

  在這黎明前夕,郭飛鴻回想著方才所發生的一幕,真好像作了一個夢,而事實上這並不是夢,是真實的,以往他曾認為鐵娥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,可是這觀念是不正確的,今天他才看見了鐵娥的另一面,她是「豔若桃李,冷似冰霜」!

  雖只是那麼短暫的一霎那,卻足夠他消受一生而有餘了!

  在燈下,飛鴻遐思了一陣子,他似乎還能體會到鐵娥留在自己身上的餘溫,她那冰寒的小臉,貼在自己熱燙的面頰上,那是一種何等的感受!

  郭飛鴻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,甚至還能尋覓到鐵娥留在上面的眼淚!

  他記起來了,鐵娥不是伏在自己膝上哭過半天嗎?她為什麼哭?一個哭泣的女人,你能說她是絕情的人嗎?不!那是不對的!

  只是她是如此的善變,當你才發覺出她的可人之處時,她卻立刻又變得冷酷了,她就是這麼一個人,一個令你永遠也捉摸不透的人!

  自服過鐵娥的藥後,他似乎覺得熱退了不少,人也清爽了些,可是這種內心的感傷,卻使得他心情益發得沉痛,病勢反倒像是加重了!

  鐵娥當真是他命中的魔星,對於她,他是丟不下放不開,當然這其中除了感情以外,另外還有恩義與責任,如此,這位不可一世的奇俠,就更感到難以處理,心情也就愈發的不得開朗。

  轉回到大湖客棧之後,冷劍鐵娥整個的心都碎了。

  往昔,她是如何堅強的一個人,可是今天,對於郭飛鴻,她整個地變了,她居然為他流下了眼淚,傷心地哭了。

  這真是使她想不透的,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堅強倔強的女人,可是事到臨頭之後她才發覺到自己和別人,並沒有什麼顯著的不同。

  剪下了這朵燈花之後,天也幾乎亮了!

  鐵娥推開了窗子,讓室外清冽的空氣吹進來,這是她有生以來,第一次心情上感到困擾,她覺得一種不說出的煩悶,似乎都要為之窒息了。

  望著波紋時興的洪澤湖水,鐵娥呆了良久,她忽然跺了一下腳道:「不!不行,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他,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好!」

  想著,她默默地垂下了頭,她憶起了昔日的一段往事,在長沙石雲梯東柿口的小屋之中,自己病倒了,他是如何地衣不解帶,在床前服侍著自己,如今他病倒了,更何況是自己傷了他,可是自己卻狠心地丟開他走了。

  想到此,鐵娥一雙眸子,由不住微微紅了。

  她來回地在房子裡走了幾轉,忽然站定了身子,卻又冷冷地自語道:「不!我不能再見他了,我不能輕改初衷,那唐霜青不是正一心一意地愛著他嗎?我應該找著她,成全了他們才對!」

  這麼想著她確實內心一鬆,可是卻又有一種「若有所失」的感覺,突然,她抽出了劍,騰身院內,劍光繞處,竹葉紛飛,在閃爍的劍光影裡,她似乎發洩了不少心中的煩躁和不安。

  忽然,她耳邊傳來了一聲笑聲,一人以玩笑的口吻道:「好劍法!」

  鐵娥不由暗暗一驚,她本是為了發洩心中的愁緒,才會如此反常的在院中舞劍,卻想不到,附近竟然會有外人在看她,驀地定住了身子,杏目放威地冷笑道:「什麼人?」

  她這句話說後甚久,才聽得那片小竹林裡有一人冷冷笑道:「姑娘,你的身手不凡,想不到這地方,居然還藏有如此身手之人,真正是人間到處有能人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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