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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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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子微微一斜,靠在一株楓樹的樹幹上,誰能體會得到,他這一剎那的欣悅與悲愴?這是多麼矛盾的情感! 郭飛鴻用力抱住師父,熱淚盈眶道:「師父,你不要讚揚我……我們同時倒下,怎說是弟子勝了?」 鐵先生苦笑了一下,道:「你還沒有發現?」 郭飛鴻拉過師父的手,在身上摸索著道:「師父你摸一摸我的衣裳,全部為汗水浸透了……我輸了。」 鐵先生抽回了手,冷笑道:「為師教給你的『鎖汗泌精』之法,莫非忘了?」 郭飛鴻呆了一呆道:「哦!我忘……忘了施展……師父,我是輸了!」 鐵先生慘然笑道:「你用不著來安慰我,能教出你這麼一個好徒弟,我鐵雲此生足慰矣!來,我告訴你為什麼你贏了!」 說著向前走了幾步,手指方才二人所立足的青石崖面道:「看看這個,你就明白了!」 郭飛鴻將信又疑的向地面上望了一眼,只見二人方才所立的地方,各現出一雙足跡印子,他試著用手摸了摸,心中這才明白! 原來二人雖是都有一雙足印,可是深淺卻大大的不同,郭飛鴻的一雙足印,深不過有二指上下,而鐵先生的一雙,竟然在三指以上。 足跡的深淺,顯示了二人內功中最難的「提禦」功夫之強弱,鐵先生在這方面,竟輸了一籌! 郭飛鴻真不敢相信,自己如今功力,居然勝過了師父,這一霎那間,他內心並不高興,反倒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歉疚與傷心,止不住垂下了頭。 鐵先生哈哈一笑道:「你不要為師父難受,應該為我高興才是,我的願望總算是達到了!」 郭飛鴻含淚道:「師父對我如此大恩,要弟子今生如何報答?」 鐵雲面色一沉道:「不要再說這些,我們回屋裡去,我還有話對你說。」 說罷轉身,繞過一道崗巒,直向那幢聳立的石屋行去,郭飛鴻意識到師父定有不尋常的話要交代自己,心情一時顯得很是沉重。 進了屋子,鐵先生點亮了壁間的松子油燈,室內立時現出了光亮。他轉身向著郭飛鴻道:「你坐下!」 郭飛鴻依言落坐,卻發現石桌上置有一副革囊,不由詫異的道:「師父你要出門麼?」 鐵先生搖頭一笑道:「不是我,是你,你的東西我已為你整理好了。」 郭飛鴻不由吃了一驚,一時呆呆地望著鐵雲,現出一副不解的神情! 鐵雲長嘆了一聲道:「我已為你耽誤了太長的時間,有很多事情,都必須去辦一辦,因此,你也該下山去了!」 說到這裡,站起來走了一步,道:「你也不是小孩子了,大丈夫要提得起,放得下,再說,你現在正是有為之年,長處山野,究非久計,你也該到江湖上去闖一闖,作些事情才是正理!」 郭飛鴻含愧道:「師父說得極是!」 鐵先生點了點頭,道:「我還有一件東西送你。 說著走入書齋,須臾出來,他手中已多了一口尺半長短,配有銀色鏈子的精巧短劍。 這口劍正是昔日他隨身不離的東西,整個劍身劍把,全閃耀著一片銀光。 他抱劍微微一笑道:「這口劍追隨為師幾十年,不知飲過多少惡人的血,是我一件最心愛的兵刃,劍名『聚雲』,是一口罕世的寶物,你好好收藏,善加利用!」 郭飛鴻雙手接過來,恭答一聲:「是!」 鐵雲忽然眸子裡,現出一些傷感之色,嘆了一聲道:「還有一件事……我必須關照你!」 郭飛鴻把那口「聚雲」劍繫好,聞言又恭謹答道:「師父有話請吩咐!」 鐵雲苦笑了笑,道:「我說出來,你不許推辭,你能答應我麼?」 郭飛鴻落淚道:「弟子蒙恩師這多年苦心教誨,才有今日成就,恩深如海,正愁難報,你老人家只管吩咐就是,赴湯蹈火弟子萬死不辭!」 鐵雲呵呵一笑道:「你言重了。好!你既然這麼說,我也就放心地說了!」 旋即一笑,接道:「我把女兒鐵娥交給你了,這個意思你明白麼?」 郭飛鴻吃了一驚,訥訥道:「師父你……」 鐵先生目射精光道:「你答應我娶她為妻!」 郭飛鴻面色大紅,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,只道:「這……我……」 鐵雲冷笑道:「怎麼,莫非你不願意?」 郭飛鴻忙搖頭道:「不……不是!」 鐵雲道:「好!這就夠了,你還有什麼可說的?」 郭飛鴻垂首道:「弟子蒙恩師造就,師妹又才貌無雙,怎有不願之理?只是師妹女中翹楚,對弟子未必中意,到那時,只怕你老人家一番好意反倒……」 鐵先生斷然道:「你不必再多說了,總之,我把她交給你了!」 接著,他嘆了一聲,道:「她恨我,因為我對她母女不好……她恨天下的男人,不過,也許你是例外。去吧,我已沒有什麼再說的了!」 郭飛鴻伏地叩頭,忍不住熱淚滿面道:「師父,我們就此分別了?」 鐵雲慨然道,「你去後,二三日之內我也將遠行雲貴,以後是哪裡碰見哪裡再說了!」 說罷又指了一下桌上的行囊,就推門走了出去。 郭飛鴻知道師父一生做事,從不拖泥帶水,他那深埋在內心的熱情,很不容易被人體會,眼前情形,分明他是不願因離別傷情,是以事先迴避了! 郭飛鴻想到師父三年來對自己的好處,一時哪裡忍得住! 當時他推門而出,喚道:「師父……」 鐵先生頭也不回的走了開去,郭飛鴻佇立在門口,只覺得陣陣鼻酸…… 可是,當他想到了師父平日的教誨,要自己做一個堅強的人,他那潸然欲出的眼淚,總算強忍住沒有淌下來…… 朔風怒吼,大地一片蒼然! *** 日落時分,在通往「鳳陽府」的官道上,疾馳而來了一匹紅鬃赤兔馬,馬行如風,再加上馬頸上二十四個銅鈴發出來的聲音,真夠引人側目的了。 馬上是一個魁梧的英俊少年,一身雪白的長衣,外罩一件暗紅色的箭袖馬褂,愈發顯得英姿颯爽。人是英雄馬如龍! 這少年看來二十五六的年歲,眉目之間,一派英武,那晨星似的一雙眸子,開合間神光四射,在初冬撲面的寒風裡,絲毫不顯得畏縮,他如此縱馬來臨,就像一個八面威風的大將軍。頭上一頂特製的風帽,像蓮葉似地翻捲著,兩條紫色的風翎,飄向頸後,如此英俊的小夥子,鳳陽府真是多年沒有看見過了。 赤兔馬岔過了驛道,來到了鳳陽城的大街,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候。經過長途疾馳,來到了這裡,人馬都有些倦了。 那匹紅毛大馬,人立雙蹄,發出唏吁吁一聲長嘶,馬上少年單手一按馬頸,如同一片落葉似的,飄身而下,右手一帶叩環,那匹馬頓時就老實了。 少年微一偏身,前方正有一家講究的飯館「一品樓」,燈火輝煌,照耀如同白晝,水紅色的酒旗,在朔風裡搖擺著,陣陣酒香,令人垂涎欲滴! 少年看在眼中,只覺得一陣饑腸轆轆,當下便帶馬走過去,卻見門前已拴著五六匹牲口,來往食客不斷,足見這「一品樓」生意相當不錯。 少年繫好了馬,步上台階,店夥計把他讓進了大廳,大廳裡亂烘烘吵成一團,呼六喝七好不熱鬧。 夥計笑道:「大爺就一個人麼?請找個座吧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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