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蕭逸 > 冷劍癡魂 | 上頁 下頁
八六


  「最後,他知道無論如何也無法得到我的原諒,於是,他點閉了我的穴道,悄悄給我家中送去了資訊。

  「我的父母把我接回家中,雖然得到了母親的慈愛,但卻無法獲得父親的諒解,而且,這消息迅速的傳遍了江湖,使我父母的名望聲譽大受損傷,這都是杜老兒害了我!

  「我無法再在家中耽下去,也無法再在江湖上立足,於是,我到了黃山,就在這裡住了下來。

  「我沒有再見過鬼仙杜靈,但以後我才知道,幾乎有五年之久,他都在暗中跟隨著我,保護著我,但他卻沒有再來見我。

  「他常常暗中托人送些東西,表達一下他的問候之意,由那些人的口中,我知道鬼仙杜靈不但一直對我負疚,而且他一直不曾婚娶,數十年來並無改變,這倒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……」

  神情黯然的接下去道:「雖然他對我的手段不當,這份癡情倒是十分真摯,所以,我有時恨他,有時也會想他……」

  薛鎮山道:「這樣看來,杜老前輩也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,他如果再度向你求恕,也許不會彼此遺恨終身!」

  黃山嫠婦沉聲一歎道:「我自稱黃山嫠婦,一來是用以咒他,二來也是對他的一種暗示,但這老鬼卻是死心眼兒,不知道我既自稱嫠婦已是把他視為夫君了……」

  話鋒一頓,又不停喘籲了起來,顯然因為情緒的激動,使她的病況又為之沉重了起來。

  那少女連忙溫柔的在她背後輕輕按摩,一面輕聲陪笑道:「師父,你說了這麼多的話,該歇一會兒了!」

  黃山嫠婦咬咬牙關,勉強振作了一下,道:「徒兒,自從為師臥病以來,你也夠苦的了!為師心中明白,今天……已是大限到了……」

  那少女含著眼淚強笑道:「師父,不要說這些,一點點小病,又有什麼要緊,只要您能靜下心來休養,很快就會好的……」

  黃山嫠婦搖頭苦笑道:「為師若非心願未了,只怕早已拋下你走了,現在且不說這些,為師有重要的事情向你們交代……」

  轉向薛鎮山道:「杜老兒要你答應我一件事,可曾向你限定過什麼範圍?」

  薛鎮山怔了一怔道:「這倒不曾……」

  略一沉忖,朗然接下去道:「只要老前輩有什麼心願未了,晚輩一定全力替您去辦也就是了!」

  黃山嫠婦聲調一沉道:「如果我要你的項上人頭,你也肯割下來麼?」

  薛鎮山聞言一震,心頭不禁一沉,但卻毫不遲疑的道:「杜老前輩遺言之時,雖然不曾限定什麼範圍,但既是要晚輩答應一事,那就是說只要前輩提出來,晚輩就會答應……」

  略無憂懼的昂然道:「果爾前輩是要我一死,晚輩立刻動手自裁!」

  黃山嫠婦唇角牽動,露出了一個欣慰的微笑,道:「事情倒是沒有這般嚴重……」

  轉向那少女道:「徒兒,為師眼見就要不行了,對為師的最後遺言,你也肯聽麼?」

  那少女忍不住哽咽出聲,抽抽噎噎的道:「不論師父吩咐什麼,徒兒無不遵命!」

  黃山嫠婦又強自振作了一下精神,道:「那很好,為師一無牽掛,只有你,使為師無法瞑目……」

  那少女急道:「師父,您……」

  黃山嫠婦搖搖手,打斷她的話鋒,一字一頓的接下去道:「老身要你們兩人結為夫婦!」

  「啊?!……」

  薛鎮山萬萬料不到有此一著,忍不住啊了一聲,那少女則一聲不吭,面部嚴肅得有如一座雕像。

  黃山嫠婦哼了一聲,道:「怎麼,你不肯麼?」

  薛鎮山呐呐的道:「這……這……」

  黃山嫠婦冷峻的道:「如果你不肯,那也不能勉強,你可以走了!」

  薛鎮山容色一正,道:「既是前輩誠意提出此事,晚輩只好應命了……」

  忍不住向那少女瞄了一眼,又道:「晚輩之所以為這事遲疑,只是恐怕連累令徒吃苦,因為晚輩身負家門血仇,遊蕩江湖,幾乎整個武林之中,都在搜捕於我……」

  黃山嫠婦正色道:「老身不管這些,只要你把她視為結髮之妻,一生永不相負,也就夠了……徒兒,你呢?」

  那少女低眉俯首,幽幽的道:「既是師父之命,徒兒沒有多言的餘地!」

  黃山嫠婦頷首道:「為師不會害你,只以他不背諾言,速來黃山之事看來,必是一個正直可托之人……」

  聲調沉肅的接下去道:「江湖兒女,不必拘於俗禮,老身要在死前看你們交拜成禮……」

  薛鎮山又一怔道:「難道就此草草成婚?……」

  黃山嫠婦掙扎著道:「只要心誠意誠,一言之諾,終身不悔,草率一些,又有什麼不可……你們只要在老身面前對天一拜,而後交拜一禮,就是終身的夫妻了!」

  薛鎮山沉凝無言,但萬思千慮,齊上心頭,酸甜苦辣,五味俱全。

  黃山嫠婦催促著道:「快些,一個是武林豪傑,一個是巾幗英雄,難道還要這般忸怩做態麼?」

  那少女已經姍姍的走了過來,薛鎮山無可奈何,只好在黃山嫠婦指示下與那少女交拜成禮,就這樣結成了夫妻。

  黃山嫠婦悠悠的歎了一口長氣,道:「這樁心願,總算了了……」

  聲調微弱,病勢忽轉沉重。

  那少女大吃一驚,急忙跑了過去,叫道:「師父……師父……」

  黃山嫠婦斷續微弱的道:「為師……不行了……但願你……們……夫妻,白……頭……到……老……」

  原來她心願未了,始終強提著一口真氣,但心事既完,真氣隨之渙散,人也隨之衰弱了下去。

  那少女大驚失色,哭道:「師父……師父……」

  但黃山嫠婦愈來愈是不濟,最後終於兩眼一閉,撒手西歸。

  那少女哭得死去活來,薛鎮山亦不禁為之淚下。

  忽然——

  只聽一陣擂門聲傳了過來,文無咎的聲音在門外大叫道:「薛相公,薛相公……」

  薛鎮山恍如夢醒,匆匆的道:「是那位文姑娘,我倒幾乎把她忘了!」

  當下匆匆趕了出去。

  房門開處,只見文無咎滿面困惑的站在門外,道:「是那位黃山嫠婦……」

  薛鎮山接口道:「已經去世了!」

  文無咎微喟一聲,道:「現在咱們可以走了麼?」

  薛鎮山雙眉深鎖,道:「另外還有件事不曾告訴姑娘……」

  面色一紅,一時呐呐的不便出口。

  文無咎眸光一連數轉,道:「究竟是什麼事呢?」

  薛鎮山咬咬牙道:「因為某種原故,在下……在下……」

  只聽另一個清脆的聲音接道:「這也是怕丟人的事麼?我來替你說吧,我們已經結為夫妻了!」

  原來那少女也已收住哭聲,到了薛鎮山身後。

  那少女輕輕數語,卻像一記沉雷一般擊得文無咎全身猛然一震。

  一時之間她如觸蛇蠍,幾乎一下子跳了起來,又像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了下來,連心也涼透了。

  只見她雙眉森豎,喝道:「你說什麼?」

  那少女寒著臉道:「我不是已經說得夠清楚了,我們兩人已經結為夫妻了……」

  話鋒微微一頓,又道:「先師初喪,不便接待雅客,芳駕如無見教,可以請便了!」

  文無咎咬牙喝道:「住口……」

  轉向薛鎮山道:「你說,這究竟是怎麼回事?」

  薛鎮山大為尷尬的道:「她說的確是實言!」

  文無咎道:「你也已經同意了?」

  薛鎮山頷首道:「不錯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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