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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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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鎮山大步出洞,只見夜色深沉,雲霧飄忽,但經涼涼的西風一吹,頭腦卻因之清醒了一些。 他深深吸了一口長氣,正待拔步而行之際,卻覺得香風撲面,文無咎已由身後輕輕靠了過來。 薛鎮山連忙轉身陪笑道:「姑娘也要走了?」 說過之後,卻立刻發覺這話十分不當,這裡不過是一處荒山古洞,文無咎好心好意帶領自己來找李媼,雖說事情出了變故,但那都是賤婢章台鳳所為,文無咎自然是要離開這裡,難道她還會住在這裡不成? 當下連忙收住話鋒,欲要設法解釋幾句。 但他一時之間,卻呐呐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。 文無咎並無慍意,答覆更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。 只聽她幽幽的道:「我送薛相公啟程!」 薛鎮山紅著臉道:「在下還沒問過文姑娘,不知您要去哪裡?」 「我?!……」 文無咎幽幽的一笑道:「我不走了!」 「啊?!……」 薛鎮山吃驚的叫道:「文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 文無咎苦笑道:「我還沒有向你訴說過我的身世,我……」 只見她淚珠盈盈,哽咽的道:「我也是一個苦命人,自幼是個棄兒,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,後來,幸蒙我師父收留了我,才使我免受很多痛苦,也才順利的長大成人,如今……」 話鋒一頓,住口不語。 她滿面淚痕,悽楚慘澹,有如在風雨吹打之中的一株小花,加上她絕世的姿容,幽幽的眸光,薛鎮山只覺鼻頭發酸,情不自禁的竟也流下了兩行淚來。 當下近乎迫切的道:「姑娘,如今……又怎樣呢?」 文無咎淒然一笑道:「如今我已看透了人情冷暖,在這世上我沒有一個親人,在江湖之中浮沉,又有什麼意思?」 薛鎮山訝然叫道:「姑娘年紀輕輕,難道已興起了隱居的念頭麼?」 文無咎長歎一聲道:「不是隱居,是削髮為尼!」 「削髮為尼?!……」 薛鎮山跳起來叫道:「那是萬萬使不得的,姑娘正當如花之齡,豈可輕言此事,自己斷送了自己的前途!」 文無咎淒怨的道:「一個孤單單的女孩子,在這亂世之中,除了受人欺淩、利用、疑忌、懷恨之外,還有什麼前途可言……」 眸光四外一轉,道:「這裡雖然山窮水惡,但卻是十分隱秘清靜之地,這山洞略經修建,正是一處十分理想的參修之處,剃除三千煩惱絲,過上大半世清靜日子,豈不也是一件很好的事麼?」 薛鎮山激動的叫道:「不行,至少我不允許你這樣?」 文無咎眸光淒切的盯注著他,道:「你當真這般關心我麼?」 薛鎮山慨然道:「我覺得有責任阻止你做這樣的傻事,我必須照顧你……」 文無咎歎道:「可惜我已心如死灰,只怕要辜負你的盛意了!」 薛鎮山雙手連搖道:「不!以天下的秀麗山川,足可療好你心頭的創傷,世人雖多險詐,但畢竟也有不少好人……」 文無咎久久無語,最後激動的道:「你這些話可是衷心而發?」 薛鎮山朗聲道:「在下不是徒托空言之人,說出口來之事,必然就要做到!」 文無咎幽幽的道:「既是薛相公誠意相勸,小女子又哪敢自輕自賤,不過,但望薛相公不要忘記了今日之言!」 薛鎮山忙道:「姑娘放心,其實,以文姑娘的才華與罕世神技,在江湖中不需多久,就可成為萬方仰慕的女中豪傑!」 文無咎揩揩淚漬,甜甜的一笑道:「那是薛相公太瞧得起我了!……」 嬌軀晃動,又道:「咱們走吧!」 薛鎮山沉默無言,與文無咎並肩而行,一同向山澗之外走去。 在向黃山去的路上,出現了一輛帶篷馬車。 那馬車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,但卻引起路人駐足而觀。 原來那馬車雖不出奇,但出奇在車轅上的駕車之人,因為那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少女。 那少女究竟美到什麼程度,無法具體的說得出來,但只須舉一件事例,就可窺知一斑。 在路上駐足而觀之人,只等到馬車出去一箭之遙,仍然癡癡迷迷的立在原處,似是腦海中仍有那美麗的影子,忘記了己身的一切。 自然,那正是文無咎。 車中坐的則是改扮成鬼仙杜靈的薛鎮山。 這是文無咎出的主意,薛鎮山倒也落得清閒,顧自在車廂中靜坐,沉思。 那天黃昏,馬車正行過一片松林之旁。 文無咎忽然勒住兩匹駕車的健馬,回顧車內道:「前面七十裡外有鎮甸,咱們今晚就在這裡露宿一夜如何?」 薛鎮山探首車外,笑道:「難得文姑娘如此善於選擇地點,這裡風光秀麗,倒確是一處露宿的好地方!」 說話之間,立刻跳下車來。 只見那片松林十分廣大茂密,一面臨水,一面靠山,遙見風帆點點,悅目怡心,加上夕陽返照,落日餘暉,把景致點綴得更美! 文無咎把馬車趕入了松林之內,笑道:「這裡土地乾燥,就算席地睡上一夜,也不致著了寒氣!」 但說話之間,卻由車上取下了兩條厚厚的被褥,鋪了起來。 而後,只見她又陸續由車上搬下了幾樣東西,竟然是薰烤的雞鴨魚肉,與一壇上好的美酒。 薛鎮山訝然道:「姑娘是什麼時候準備下的這麼多食物?」 文無咎面色微微一紅道:「早就準備下了,不過是預備萬一趕不上店家時之需,料不到今天卻是用上了!」 素手纖纖,早把一應吃食擺好,而且斟上了兩杯酒來。 薛鎮山微微皺眉道:「在下一向不善飲酒,只怕要辜負了姑娘盛意!」 文無咎格格一笑道:「萬事不如杯在手,人生幾見月當頭,相公是江湖中人,難道連一杯水酒都飲不下麼?」 薛鎮山慨然一歎道:「姑娘說得是!」 接過酒杯,一飲而盡。 原來他也正有滿腹愁煩,借酒一醉,對他倒有著無比的誘惑。 文無咎微微一笑,也端起酒杯,飲了下去。 薛鎮山擎著手中空杯,忽然無限感慨的歎道:「舉杯消愁愁更愁,只怕這酒也難消胸頭淤悶!」 文無咎又為他滿滿斟了一杯道:「那也不然,相公不妨再飲兩杯試試!」 薛鎮山一杯下肚,感覺胸頭熱如火燒,但對酒的需要,卻也因之而更感強烈,是以對文無咎斟來的酒,並不拒絕,又複一飲而盡。 文無咎甜甜而笑,萬縷柔情,無邊溫柔,不一時間,薛鎮山已經吃得醺醺大醉,身體欲傾。 文無咎停止斟酒,輕輕喚道:「薛相公,薛相公!」 薛鎮山模模糊糊的叫道:「好酒,好酒……怎不再給我斟上一杯!」 文無咎笑道:「酒應適量而止,喝得太多,反而有損無益!」 薛鎮山仍然大叫道:「不!……不!……酒……酒……」 但他聲音愈來愈加模糊,終於沉沉睡去。 文無咎唇角間綻開一絲勝利的笑容,把薛鎮山身體扶正,使他舒適的躺在被褥之上。 忽然—— 正當她甫行扶正薛鎮山的身子,只聽一個輕輕的聲音傳入了耳鼓之中,那聲音恨恨的道:「賤婢,還不給我出來?」 文無咎雙眉深鎖,略一沉忖,立刻飛身出林,不出她所料,那發話之人正是章台鳳。 只見她怒目咬牙,身後站著徐遠,也是一副恨意怒容。 文無咎冷冷一笑道:「章姑娘,大約你一直沒離開過我們吧!」 章台鳳咬牙道:「不錯,你好狠毒的手段,搶去薛鎮山,我並不惱你,但你不該栽誣害我……絳雲山岫洞的事究竟是誰的毒計!」 文無咎冷笑道:「你為何不對薛鎮山去講!……」 說話之間,向前緩步逼了過去! 章台鳳並不退避,視若無睹的喝道:「誤會、栽誣,遲早都有解釋開來的時候,你的狐狸尾巴也早晚會有現形的一天!」 文無咎傲笑道:「只怕你沒有機會了,因為薛鎮山不見你則已,一見到你就會把你殺死,絕不給你有說話辯解的機會……」 眸光冷森森的一轉,又道:「至於你,只怕也只剩了十天活命,因為你已中了我的焱毒神功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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