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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四


  王知府接過來大聲道:「來人呀!」

  門外負責侍候差事的趙鐵松,應聲步入。

  王知府道:「馬上準備囚車,今天晚上,就把梁金花送解入省,你多帶幾個人,另外由張把總派一哨火槍隊跟著,可得小心著差事。」

  趙鐵松答應了一聲,匆匆退下。

  王知府轉向張把總道:「張兄弟,你多費神了。」

  張把總想一想,也只有這麼做才能脫得仔肩,當下答應著也匆匆退下去部署。

  於是,一切部署完畢,犯人梁金花就被押解著提出了大牢,解往「武昌」。

  出解人犯的事情,雖然說在嚴密中進行,仍不免驚動了很多人。

  一行人在張把總的火槍隊押護之下,都顯得精神抖擻,有恃無恐!

  張把總和趙捕頭以及一名哨官各人乘騎著一匹馬,餘人皆步行,張把總這邊出動了二十個人,二人一杆火槍共為十杆。

  襄陽府方面出動了十二名幹捕,仍然以趙鐵松為首,胡大海、孫化都出動了,一行人雄糾糾氣昂昂,沿著漢水旁邊的平沙驛道迤邐直下。

  江芷被安置在一輛特製的囚車裡,囚車系硬木與銅鐵合制,十分的堅固,由一匹馬拖著,在重重包圍之下徐徐前進!

  人馬沿著漢水,足足行走了一個更次,眼前來到了一處叫「小河灣」的驛站。

  張把總著人先去通知驛丞準備茶水麵食招待,那位驛丞一聽這趟差事裡面居然有一位「把總」,嚇得了不得,趕快忙著招待,大夥兒忙碌了一陣於,稍事休息,遂又繼續起程。

  這時夜風颼颼,漢水蕭蕭!

  張把總一馬當先,趙捕頭騎馬斷後,兩側武弁,荷槍護隨,八名幹捕,左右各四人緊緊隨著囚車,每人一口腰刀,必要時斬殺囚犯,有如「探囊取物」。

  靜夜無人,平沙道上,只聞得一陣沙沙的足步之聲,燈光的倒影,在明靜的漢水面上,現出了一條火龍,這種「夜送囚車」的例子還不多見。

  張把總一馬當先,剛才喝了幾杯老酒,這時被江風吹得醉醺醺的,他這裡對著江風一口口地吹著酒氣,驀地身後響起了一陣急劇的鸞鈴聲。

  此時此地,這陣鸞鈴聲,當然是驚人極了。

  大家情不自禁地一起轉回了頭。

  一匹漂亮的胭脂馬,騎著一個紅衣佳人,自後面快馬而至。

  無論在什麼時候,女人總是顯眼的,更何況是美女。

  此時此刻,這個絕色的紅衣少女,已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住了。

  就在大家的目光焦點集中在對方少女的一刹那,那個紅衣的佳人,卻已在風掣電馳中收韁勒馬!

  胭脂馬立起前蹄,唏聿聿地長嘯著,人馬一直打了好幾轉兒,才算站住了腳。

  趙鐵松生恐差事有意外,趕忙帶馬上前,厲聲地喝叱道:「是幹什麼的?」

  馬上女子,頂多二十一二歲,爪子臉,柳葉眉,桃腮櫻口,尤其在燈光照射之下,真有千百種的嬌媚,的確是個不常見的美人兒。

  大傢伙的眼睛都看直了。

  馬上女子微微一笑,現出一對梨窩兒,向著趙鐵松道:「喲,這是幹嗎呀……這麼些子人?」

  趙鐵松揮著手道:「去,去,去!押解犯人沒見過是不是?」

  紅衣少女嬌笑道:「啊!原來是這麼檔子事,哎喲!」

  眼睛向著囚車瞟過去,道:「還是個女犯人……」

  囚車內的江芷,本已是萬念俱灰,一直閉著眼睛,這時聽得雙方對答,心裡一動,暗忖著這個女子的口音好熟,這時情不自禁地回過頭來。

  無巧不巧的,那個紅衣姑娘也正在看她。

  二人目光一對,江芷頓時心裡一驚,眼睛倏地睜大了許多——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,對方這個女人,正是那日在河堤上所遇的同一女子——而且江芷幾乎可以斷定地說,她就是梁金花!

  江芷怎能不為之一驚?

  想一想自己原是被人家誤當此女,才會有牢獄之災,而真正的犯人,卻逍遙法外,她好大的膽子,不但不退避三舍,逃之夭夭,竟然膽敢公然在自己和大隊押差面前現身。

  這一刹那,江芷大為激動!

  按常理說,江芷就該一口呼破對方行藏,正好為自己洗刷不白之冤,而在火槍之下,當不愁她能插翅飛遁!

  可是江芷為人忠厚,話到唇邊,卻又臨時吞進了肚子裡,看著梁金花,她只做了一個會心的苦笑。

  卻聽得那紅衣少女在馬上嬌笑道:「這麼些個人抬著槍,押送一個女人,這算什麼呀!」

  趙鐵松大吼一聲,道:「無知女流,信口雌黃,還不快滾,想挨打嗎!」

  說著手中杆棒「叭」一聲,正好打在了對方那匹馬的馬股之上!

  胭脂馬負痛之下,驚嘶了一聲,驀地狂竄而出。

  馬上女子「啊喲」一聲,手一揚,差一點由馬上摔了下來,逗得大夥都齊聲笑了起來,那匹胭脂馬,潑刺刺如同一陣風似地跑沒了影兒。

  就在那女子揚手後仰,幾乎落馬的一刹那,一枚飛針脫手而出,天黑,誰也沒看清,誰也沒注意!

  倒是江芷吃了一驚,因為那枚飛針,正好紮在她眼前方寸之間,「篤」的一聲——是一枚約有六七寸長的銀色鋼針,看樣子像是女子頭上的銀釵,只是其上卻包纏著一個紙卷兒。

  江芷心裡一動,在誰也沒有注意的情況下,把銀釵取到了手中。

  銀釵就由車底丟下去,紙卷兒卻到了手中,隨著搖盪的車身,她把紙卷兒展開來。車上現成的插著一盞燈,光亮得很,紙條上的字跡,清晰可見:

  「十字灘前請稍候佯稱小解出囚車。」

  江芷心裡一動,暗想著莫非那梁金花有救我的意思麼?

  一念之興,心裡可就怦怦亂跳起來。

  「十字灘」必定是前途的一個地名,「請稍候」無疑是要自己在那裡逗留一下。

  「佯稱小解出囚車」,江芷的臉禁不住微微一紅——可難為她怎麼代自己想了這麼一個主意!

  她心裡盤算著,囚車轔轔,繼續前行。

  後退的趙鐵松這時催馬上前,來到了張把總旁邊,抱了一下拳道:「總爺,你可留意剛才那個姑娘麼?」

  張把總一隻手摸著下巴,嘿嘿一笑,點頭道:「嗯,不賴,怕是個跑碼頭賣解的吧!」

  趙鐵松知道他是錯會了意,冷冷笑道:「卑職擔心她是別有用心,只怕和這個梁金花是一夥子的。」

  「啊……」張把總擠著一雙眼睛,道:「不會吧,看她那個嬌模樣也不像是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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