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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八


  司徒猛在他說話時,那雙銅鈴似的大眼睛,一直在眸子裡骨骨碌碌地打轉兒,不時地看東看西,想是在辨別聲音之確切來處。

  蹲聽之下,他遂即道:「秦冰,你還是乖乖就範的好,今天無論你說什麼,我是再也不會放過你了,那一件『碧鱗披』原是我師門鎮山之寶,無論如何不能落在你手,再說『風雷卷』已在你手中保有百十年之久,論情論理也應該歸還與我……哼哼,今天我既然找到了你,想空口幾句話把我打發走路,可是沒有這麼便宜之事!」

  被稱為秦冰之人,既然已為對方看破了行藏,也就不再掩藏。

  當下冷冷笑道:「碧鱗披雖是你門中鎮山之寶,但此乃貴門第七代掌門蘇真人親手相贈之物,蘇真人贈時曾謂赤碧一門,至此氣數已盡,此寶及風雷二卷皆贈與我……唉唉。

  說到這裡,這個秦冰似乎頗為傷感地一連歎息兩聲道:「蘇真人算來當是你的師門祖叔人物,此事已見諸你門中銅長細數本末。」

  微微一頓,秦冰冷冷一笑,接下去道:「當年令師因閉門法中一個字訣,久悟不出,上門尋找我,我曾不顧一切,將風雷二卷,借他一閱,令師持回,三日後親手送還,後來我細審全卷,竟然原卷未動,只參看了『閉門』法中之一頁而已,若論令師入道,較我為早,法力亦不差與我,況乎風雷二卷,原為其師門之物,若是心存覬覦,就是不還與我,我又能耐之何?是以,論及此,我對令師實在心存敬佩,哼哼——也正因此,才在其撒手之後,對你百般造就……說起來即使未敢以師者視你,對你實則亦介與半師之間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,他又發出了一聲歎息。稍停之後,才又繼續說道:「我所以對你一番苦心造就,實則念及令師叔蘇真人對我昔日之關愛,以及令師兵解前之飛書託付,又以赤碧門對我之種種嘉惠,深覺對你這個赤碧門之末代傳人,有其不能推卸之責任,這才破格造就與你……」

  司徒猛見他滔滔不絕細述往事,早已不耐煩,厲聲道:「事過境遷,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?」

  秦冰聲音道:「……善惡你自為之,這一段與你師門的根本,卻是要說與你知道的!」

  緊接著他冷冷地又說下去道:「論及輩份,令師見我亦要禮讓三分,是我感戴你師門之種種青惠,才客氣地不以居長,想不到你竟然也因此而自己抬高了身價,這倒也還罷了,最不可以原諒你的是……」

  司徒猛在他說話時,面上怒容亦顯,一面手指連連向著當空那面大網子指點不已。刹那間,網上那千百萬個黃色鈴鐺一齊閃出了刺目黃光,幾經閃爍之後,每一道黃色光華,皆自空中高高投射而下,射中一方石筍。

  想是光中顯示著奇熱氣息,以致于那些被黃光所射中的石筍,俱都蒸騰起縷縷白煙,熱力兀自在加強之中,片刻間,整個石林都變得一片赤紅!

  暗中發話的秦冰,忽然發出了一聲輕咳,井風微微顯出了一片喘息聲。

  「……司徒猛……你……這是在幹什麼?」一面說,這個秦冰情不自禁地又發出了幾聲咳嗽。

  司徒猛嘿嘿笑道:「你這老兒,居然也有受不了……的時候,告訴你吧,我這面『玄天網』如今正是你的致命剋星。秦冰你不妨好好想個仔細,要想活命呢,就得趕快獻出二寶,我也許念在當年總算有過同門之誼的份兒上,也就饒你一命,要不然,嘿嘿,只怕你悔之晚矣。」

  果然秦冰喘聲漸大,連連咳嗽不已。

  「司徒……猛,你……敢……?」

  「廢話少說,只等我法力一摧,這座山只怕萬物皆焚,那時你再想討饒可就晚了!」

  「你不敢……這裡乃昆侖七位道兄修真之所,你何敢造此殺孽?」

  司徒猛一聲狂笑道:「老朽,你一再指出這七個老東西來,莫非以為我就怕了他們不成?我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,他們又何必尋我晦氣?再說就算他們不樂意,此事也是由你而起,第一個放不過的也當是你這個老朽,又關我何事?」

  秦冰原是想指出昆侖七字大名,料必司徒猛多少會存些忌諱,卻沒有想到對方托大至此,竟然一概都不看在眼裡。

  以眼前情勢而論,司徒猛果然心存毒惡,而且一上來就對暗中這個秦冰構成了極大威脅。

  說話之間,即見原為白雪所籠罩的大片石林,這時非但白雪早已盡溶,那千百石筍一根根俱都變為赤紅顏色,不時地閃爍出熊熊烈焰,整個山峰彙集成大片烈火,簡直就是一座「火焰山」!

  暗中的那個人——秦冰當此劣勢之下,禁不住頻頻喘哮起來,不時地發出微弱的呻吟之聲。

  司徒猛自以得計,好不興奮,當下冷笑揚聲道:「秦冰,如今你已是釜中之魚,我只待再加熱力,你這老兒怕不立刻屍化而亡,我看你還能玩什麼花樣?再不把二寶獻出悔之晚矣。

  話聲方歇,即聽得地底連發咳聲。遂即見到一蓬碧光華自地面冉冉升起。

  杜鐵池由於所處洞室,乃一極高之峰,二峰間隔甚近,居高臨下,看得極為清楚。

  此刻即見那冉冉升起的一蓬碧光,外形宛若一蓬帳幕,上尖下方,光華閃爍,甚是刺眼,卻在那透明的帳光之內,陳列著一方八尺長四尺寬的白潔玉板,玉板上平平整整地睡著一個文士模樣裝束的斯文人物。這人身軀瘦長,面白如紙,看上去不過四十許人,一身寶藍色絲質綢衣。那綢衣既長又大,看上去質料極柔,包裹著他枯瘦的身軀,露著一雙奇白未著鞋襪的腳,簡直像煞一具待殮的屍體。

  這人有著一頭濃而黑的散發,眉黑目秀,白麵無鬢,那雙露於袖外的手,也如同下面的雙足一般其白如雪,所不同的是尖尖的十指指尖上,各留有兩三寸長短的指甲,每一枚指甲上都戴著一枚形式奇異古雅的銀質甲套,閃閃有光。整個的人乍看之下,即給人以「一塵不染」的感覺,確是個標緻俊秀人物。

  杜鐵池因聽雙方對答口氣,猜想出地底道人顯然輩份極高,加以身受迫害,必當是一個貌相不堪的枯朽老者,卻沒有料到竟然是如此一個神俊人物,倒有幾分出乎意外。

  眼前這個藍衣文士看來確是極其微弱,一動也不動地平躺在那一方白玉案上。

  想是被方才司徒猛那陣子奇熱烈火攻勢硬逼而出,只見他全身上下,像是洗了個澡似的,俱為汗水所濕透,水淋淋的煞是驚人。

  這人想是對於司徒猛天上這面「玄天網」甚是畏懼,目光甫一接觸,即為之吃了一驚,即見他嘴張處,由口腔內噴出了一股碧光,迅速地加注於那蓬帳光之內!

  杜鐵池這才知道,那蓬環繞他身側四周的碧光,敢情俱是發自其口!原來是他苦練經年的丹元之氣,其色碧綠,多半屬於「水」性,以「水」克「火」,倒也在情理之中,顯然處置甚為得當。

  文士看來以蒲柳之身,竟能運用如此精純的丹田元氣抗拒對方的仙家至寶,確是不同凡響。

  司徒猛狂笑一聲,上上下下頻頻打量著對方道:「秦冰,你是聰明人,這個樣你是支持不了多久的,嘿嘿,到時候看你苦煉經年的內元丹氣一經耗盡,仍然免不了焚身之難,這又是何苦來。」

  被稱為秦冰的那個文士冷哼了一聲,只見他目光微微移動了一下,上半個身子遂即坐了起來。

  司徒猛在他目光逼視之下,竟然現出頗不自然的表情,畢竟對方過去對他的諸多恩惠,終不能一筆抹煞,秦冰冰寒的目光裡交織著淩厲的譴責,使得司徒猛一上來有些個氣餒。

  「司徒猛,你當真是要向我下毒手不成,哼哼……」秦冰冷冷地道:「我諒你是沒有這個膽子的。」

  司徒猛那張臉一霎之間變換了幾種顏色。

  「這……秦道兒!」少停之後,他那張滿生橫肉的臉上,再次現出了怒容:「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,你只把我要的東西交出來……念在過去的一些相處之情,別的都好商量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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