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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八


  杜鐵池因見對方彪形大漢,豹頭環眼,尚還對他存有幾分小心,這時雙方交談過後,才知他貌雖嚇人,其實心地卻並不惡。

  當然他只是憑著直覺,才這麼認為的,對方如果真是一個善良的人,也就不至於為當年七修真人鎖困在此達一百七十六年之久了。

  杜鐵池終因為同情心促使,當下在徐雷對面坐了下來。徐雷看著他,滿臉冀期渴望,說不出的悲喜交加神態,再次由眸子裡湧出了熱淚。

  「杜恩人,你有所不知,提起當年事,可就話長了,恩人——你當我徐雷是什麼人?」

  杜鐵池道:「想必你曾鑄大錯,才會招致真人之怒,而長期羈押於此了!」

  徐雷用力地點著頭,說道:「這是自然,這是自然——」

  他喃喃地又道:「我是要恩人猜我的出身!」

  杜鐵池苦笑道:「這個我如何得知?莫非老前輩出身邪道中人麼?」

  徐雷搖搖頭說道:「猜錯了,猜錯了!」說著,他長歎一聲,接著道:「我真是邪道中人?真要說起來,我豈是邪道中人的一個硬對頭,厲害煞星……」

  嘿嘿一笑,他那張病態百出的黃臉上,炸開了幾道淒慘的笑紋——

  「恩人,你不知道,我出身宋室宦族,我父徐軍平,也是朝廷職掌軍權的一個重臣,只為征遼一役,滿門俱殲,那時我年方十五歲,在西遼為先師『黃髮教主』莫三威所救,先師因見我生具異稟,又以我生就黃髮,酷似他親人子侄,乃破格收為門下,傳我道法!五年後我道法大成,盡得教主真傳,先師乃立我為掌門人——我因銜恨西遼東路元帥金烏殺害我全家之恨,乃私自背師,前往尋仇!」

  說到這裡,他臉上洋溢著無邊痛恨,長長歎息了一聲,又道:「那時我年輕氣盛,雖受道法薰陶,卻因我教有異於一般正派,拘束較少,心憤之下,未曾顧忌到仙律戒條,竟然私往尋仇大開殺戒!

  ——我找到了西遼東路元帥金烏,那時正值西遼三次東犯宋室之時,是我夜襲遼營,以師授『九鬼催神,大法,一夜之間,將金烏此次一萬七千西遼精銳,全數盡殲,化為肉泥和灰。」

  杜鐵池心中大吃一驚。

  徐雷面色如土。

  良久——

  他才歎息了一聲道:「杜恩人——我這就錯了!」

  徐雷喃喃道:「那時我只以為報得父母大仇,並為宋室建了大功,心裡好不興奮,殊不知卻犯了十不可赦的十二天律。」

  抬起一隻大手,擦乾了臉上淚水——

  他哺喃地道:「為此,當時職掌仙紀的是昆侖山的『無為上人』,他為此大怒,糾合正道各派人士,大舉興師,前來我教問罪——我師雖知我犯了大罪,卻不忍將我交出,雙方一言不合,大打出手!」

  徐雷嗚咽著道:「我師倉促應戰,不是對手,當時遂即被無為上人『無形飛劍』斬首,黃髮教一夕摧散,蕩然無存,各師兄弟死傷慘重,作鳥獸散!」

  杜鐵池聽得驚心動魄,徐雷說得熱淚簌簌。事情的發展,似乎是高潮迭起。

  「此一事件發生之初,先師先把黃髮教鎮山三寶面交與我,並指示我前往崆峒找尋崆峒葛教主,暫時保全性命,只是,我並沒有投奔崆峒,卻聯合了散離的三位同門師兄弟,在十萬大山裡,以百日時間,將本教鎮山大法『四雷陣』研習透熟!」

  杜鐵池愕然道:「莫非老前輩要去向無為上人尋仇?」

  徐雷看了他一眼,黯然點了點頭。

  「杜恩人你猜得不錯,就是這麼回事!」他呐呐道:「當時事情決定後,由三師弟向沖化裝為一個野僧人,前往昆侖參禪,就便窺伺虛實,末幾向師弟飛書相告,說是各正派掌門已相繼離開,正是復仇良機,促我等速往!」

  「這一次,我又錯了!」徐雷獨自個滔滔不絕地道:「我等三人接報後大喜,即速前往,奈何無為上人法力無邊,所在處禁制重重,我四人冒然出手,絕非其敵!」

  他在敘述這件住事時,臉色充滿了悔悟,兩道黃眉緊緊地蹙著,現出無比的沉痛。似乎更離奇悲慘的發展,就要揭開了。

  杜鐵池一言不發,凝神聽著。

  徐雷痛定思痛地道:「——我四人因為見那無為上人絕非等閒,是以匿居昆侖足有三月,未敢動手,說來也是上人活該有此一難——」

  頓了一下,他才接道:「那一日,適值『九華山』郭真人開山大典,各派人士,均住慶賀,無為上人乃派其四大弟子。前往祝賀,實力因是大減,上人本身因參習上乘心法,須坐關十日,才得脫身,這一消息為我等探知,一時皆大歡喜。」

  他又發出了一聲歎息。

  「當時我四人乃布下了『四雷陣』,由我為首,乘機發動,我當時因心恨上人過甚,一出手即施展師門鎮山之寶『雷火金棱」,可歎上人當時何曾料及有此一著,再加以他正自閉關之際,幾無還手餘地,即被雷火梭將軀殼炸為飛灰!我四人一舉成功,連番施展之下,將昆侖一派弟子盡數殺害……即連那座樹立千年的昆侖塔亦以雷火炸毀,昆侖一派幾乎亡在我四人手中,就在這個時候……」

  他呆了一下,似恨又悔地道:「七修道人居然趕了來,見狀大怒,和我四人動起手來,我四人自然遠非他的對手,雙方照面之間,我那三個師兄弟先後喪生,形神俱減,我也為七修道人『九轉法輪』罩定,生死只在一線之間!我只當是死定了……七修老兒這個九轉法輪厲害極了,霞光一轉,管教人形神俱滅,我那三個師兄弟,就是這樣死的!」

  苦笑了一下,徐雷才又接下去道:「……我當時真是做夢也想不到,七修道人居然不曾殺我,僅將我從法輪上摘了下來,事後我才知道,原來先師昔日與七修交情不惡,七修道人因見我生像和先師極為酷似,又想到黃髮教創教維艱,不忍全數趕盡殺絕,他並悉知我性情原非大惡,這才動了一念之仁!」

  杜鐵池這才明白道:「所以你才被真人囚禁在此……」

  徐雷慨然道:「正是如此……七修道人得道極早,只因為了完成他一件未了心願,才留居雁蕩,其時早已是真仙之分,他把我囚在這裡是有作用的!」

  杜鐵池癡癡地問道:「什麼作……用?」

  徐雷恨恨地道:「他真要是殺了我也還罷了,偏偏這樣不死不活地禁制我,以大赤鏈將我足踝系住,如果平時安份不動,這道鏈子並不起任何作用,只要越出他所設定的範圍之外,這條鏈索必然自燃生火……」

  說到這裡他嘿嘿一笑道:「我最初五十年,竟日身受煉魂之苦,慘厲號叫,奈何七修所設禁制,內外重重,居然不為任何人獸所驚覺……」

  他翹了一下腿,足上鏈子嘩啦一響。

  杜鐵池只見他足踝上鏈子,通紅地燒著,相距丈外,已可覺出烈焰燎人,想像中身受者之痛苦,真不禁打了一個冷戰。

  ——然而事實上卻並不然。

  看上去徐雷並不覺得如何痛苦。

  他一面注視著足上鏈子,一面咧著一張大嘴笑道:「——這根火赤鏈也足足折磨了我五十年之久,可是五十年以後,我己練就了『坎離交濟』之法,痛楚因而大減,百年之後,我更引鏈上火力,與內在坎離相冶,日夕焙冶,煉成了腦後一顆『火雷神珠』,自此以後,這道大赤鏈非但不再與我痛苦,反倒成為我的恩物了!」

  杜鐵池心中大是驚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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